他们和弗拉基米罗芙娜截然不同。他们对人、对共同事业、对别人痛苦冷漠是自然而然。可是她却常常想着别人,为别人操心,常常因为些跟自己、跟家里人无关事情十分愤怒,或者非常高兴……普遍集体化时期事、九三七年事、因为丈夫而进劳改营些妇女遭遇、进入收容所和保育院失去父母孩子们遭遇、德国人杀害俘虏、军事上挫折和失利,这切都使她十分痛苦,使她不得安宁,就像她自己家里遭遇不幸。
她这点,不是她读过好书教她,也不是生活、朋友、丈夫教她,也不是来自她出身民意党人家庭传统。她就是这样,不可能是另种样子。她没有钱,到发工资还有六天。她没有东西吃。她全部财产可以用块手帕包起来。但是她在喀山,次也没有想过在斯大林格勒住宅里被烧掉东西,没有想过家具、钢琴、茶具、丢掉羹匙和叉
怎样从远地农庄里弄来面粉、鸡蛋、羊肉……尼娜就和他抢着说自己无数病症,还说她怎样经常去找名医,说她怎样拿毛巾换豆角,说邻居个妇女向个疏散出来女子买件马皮上衣和五个小碟子,说怎样炼猪油和混合油。
他们是不坏人,但是他们从来没有和弗拉基米罗芙娜谈起过战争,没有谈过斯大林格勒,没有谈过苏联情报局战报。
他们又怜悯又瞧不起弗拉基米罗芙娜,因为女儿走后,没有科学院定量供应,她就经常处于半饥饿状态。她没有糖,没有油,喝是白开水,菜汤是公共食堂,有回连小猪都不肯喝这种汤。她没有钱买木柴。她也没有东西卖。她穷困使二房东夫妇感到不快。有天晚上,弗拉基米罗芙娜听到尼娜对丈夫说:“昨天只好给老婆子张烙饼,当着她面吃东西,她饿着肚子坐在那儿看着,实在叫人不舒服。”
夜里弗拉基米罗芙娜睡不好。为什谢廖沙没有音信?她睡是柳德米拉原来睡铁床,似乎女儿夜间预感和思绪都传给她。
人多容易死。活下来人多痛苦。她想着薇拉。薇拉丈夫也许死,也许是把她忘,薇拉父亲很苦恼,件件事情都不顺心……但就连死亡和痛苦都没有消除柳德米拉和维克托之间隔阂,让他们亲密起来。
晚上,她给叶尼娅写封信:“好孩子……”可是到夜里,她为叶尼娅难过起来:真是个可怜丫头,她现在日子过得多不安宁,今后会怎样呀。
维克托妈妈,索菲亚·列文顿,谢廖沙……契诃夫是怎写:“米修斯,你在哪儿呀?”[3]
“到十月g,m节要把鹅杀。”谢苗·伊凡诺维奇说。
“拿土豆喂鹅,为是把鹅杀吗?”尼娜说。“你听说,等老婆子走,想把地板漆漆,要不然地板要烂。”
他们总是谈这样那样东西,他们生活天地里充满东西。在这个天地里没有人感情,只有木板、铅丹、米、钞票。他们是勤劳而诚实人,所有邻居都说,尼娜和谢苗·伊凡诺维奇从来没有拿过别人文钱。但是他们既不关心九二年伏尔加地区饥饿,也不关心医院里伤兵、瞎眼残疾人、大街上无家可归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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