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可思议!这件事威力无比巨大。难道是他曾经日夜焦灼不安,睡不着觉,填履历表时发呆发愣,抓住自己头发,思索在学术会议上对他批判,回想自己过错,在心里检讨、求饶,等待逮捕,想着自己穷困,提心吊胆地想着如何跟身份证管理员和票
“再见,施特鲁姆同志,祝您研究顺利。”
“再见,斯大林同志。”
维克托放下话筒。他们面对面坐着,还像几分钟之前说起柳德米拉在市场上卖掉两块桌布时那样。
“祝您研究顺利。”维克托忽然用很重格鲁吉亚口音说。
屋里餐柜、钢琴、椅子依然没有变化,两只没有洗碟子依然像刚才谈房管员时那样,摆在桌子上。这样没有变化,真不可思议,使人无法理解。因为切都变,切都翻个儿,他们命运完全不同。
“认为,您研究方向是很有意义。”斯大林说。
他声音很缓慢,带有喉音,带有用声音强调表现力,似乎是有意这样,这声音非常像维克托在收音机里听到那种声音。维克托有时候为好玩儿,在自己家里模仿这种声音。在代表大会上听过斯大林讲话或者被召见过人也常常这样模仿他声音。
难道是有人作弄他?
“对自己研究是有信心。”维克托说。
斯大林沉默会儿,大概是在考虑维克托话。
铅笔,在小片纸上写几个歪歪斜斜字母。柳德米拉没有注意他在做什,慢慢画个十字,然后又给维克托画个十字。他们没有说话。
他仿佛听到:“……现在苏联各广播电台联播……”
这声音极像九四年七月三日向人民、军队和全世界说“同志们,兄弟们,朋友们……”声音,现在这声音只对这握着电话筒个人说:
“您好,施特鲁姆同志。”
此时此刻,得意、软弱、害怕被什流氓捉弄心情、写好检讨书、履历表、卢比扬卡广场楼房……这切切念头,念头片断、感情片断全都混合到起,搅成团。
“他对你说是什?”
“没什特别,他是问,是不是因为缺乏外文资料影响研究。”
维克托尽量装出平静和无动于衷神气说。
他因为自己时竟有这样强烈幸福感,觉得很难为情。
“柳德米拉,柳德米拉,”他说,“你想想看,没有检讨,没有低头,也没有给他写过信。他是自己,自己打电话!”
“在这战争时期,您是不是感觉缺乏外文资料,仪器设备是否齐全?”斯大林问道。
维克托用自己也意想不到真挚口吻说:
“非常感谢,斯大林同志,研究工作条件完全正常,很好。”
柳德米拉在旁边站着,好像斯大林能看见她,她在听说话。
维克托朝她摆摆手,意思是:“坐下,怎不害臊……”可是斯大林又沉默,在考虑维克托话,后来说:
出现种极其明朗命运已定感觉,同时又夹杂着种失去分外可亲、分外动人极好东西悲伤心情。
“您好,斯大林同志。”维克托说。
他感到吃惊,不大相信这是他在电话里说这种不可思议话。
“您好,斯大林同志。”
总共在电话里谈两三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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