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有些凉,她帮父亲盖上被子。
爸爸,她说,不去超市,们吃蛋糕吧,现在就吃。说着搬来椅子,与床平齐,把蛋糕盒搁在椅子上,开始解绳子。绳子向四方松散,盒子马上就能打开,她故意顿顿,像在里面藏个秘密。爸爸,猜猜买什蛋糕?钟满说,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带去看妈妈,医院隔壁有蛋糕卖,你说要买,但最后还是没买?记得那是麦淇淋,黄色,人造奶油,对身体不好。后来大家都吃鲜奶蛋糕,买就是只大鲜奶蛋糕,你看——
她把盒盖打开,赫然圈绿毛。父亲头似乎动下,眼皮控制不住地颤抖。她也惊讶得不知如何是好,捏着盖子站在边,好像目睹个诅咒实现。片刻之后,绿毛不见,她打开灯,看清原来是猕猴桃。
插上蜡烛,个六个零,她把蛋糕转过半圈对着父亲。两丛淡淡烛火在她和父亲之间闪烁,跃跃,像新生儿对这个世界充满期待。晚霞洇进来,在他们身边默默流淌。爸爸,她说,为你唱支歌吧,唱生日快乐歌。父亲眨眨眼。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钟满唱完,父亲又眨眨眼,她想父亲如果能动,他定会拍拍手。现在眼睛代替手,无声眨动就是鼓掌。还好父亲听得懂。忽然她又想,是不是父亲失去意识才更好些呢?囚禁在具废弃躯体里,清醒只是让人更加痛苦。
爸,钟满说,声音小得像草丛底下虫子窸窸窣窣。你觉不觉得人其实非常滑稽,就很滑稽,你也很滑稽。不知道你究竟是怎想,为什要叫钟满,你知不知道“满”这个字其实非常危险,就像英俊,美丽,用在名字里总是出事。叫钟满,所以长得这肥,或者因为长得这肥,所以恰好叫钟满?顶着这个名字辛苦死,顶着这身肥肉也辛苦死。爸爸,你当初为什不肯送钱让去学唱歌?只要进音乐学校,就没有人会嘲笑,唱歌都是这种身材。在电视里看到,站在舞台中央引吭高歌女高音,全都水桶腰身,但对她们那就是美,是承载优美音色容器。有容器,可是没有机会,爸爸,都怪你。
父亲动不动,烛火跃,让人以为是他点头应允。
就在第二天早晨,刚开工不久,那个男人又打电话来。钟满很难说清心里有什感觉,诚实说来,那瞬间是欣喜。就像件失踪玩具,终于又找到,虽然原来不太喜欢,但失踪和丢弃总是不样。男人说,087号小姐,你最近过得怎样?钟满说,先生,怎是你,你怎又打来。男人说,你是想问,你怎这久没打来吧?钟满没有回答。男人说,别生气哦,出去,去旅行。钟满说是吗,去这久,都几个月。男人说是啊,你想不想和起去?只要你告诉电话地址,下次带你起去。你喜不喜欢吃海鲜,想不想潜水?们去新西兰,去澳大利亚。钟满说那你这次去哪里?男人说欧洲。欧洲大,欧洲哪里啊?男人说奥地利,去维也纳听歌剧。钟满心里紧,柔声问好不好听。
好听,男人语气也很温柔,当然好听,他说。他们声音都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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