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佣把秋仪领到楼上房间,房间显然空关已久,到处积满灰尘。女佣说,小姐先到会客间坐,马上来打扫。秋仪挥挥手,你下去吧,等会儿自己来打扫。秋仪把窗户拉开朝花园里俯视,老浦和浦太太还站在花园里说话。秋仪听见浦太太突然提高嗓门说,你别说谎,眼就看得出她是什货色,你把这种女人带回家,就不怕别人笑话!秋仪知道这是有意说给她听。她不在乎,她从小就是这样,不在乎别人怎说她,说也是白说。
从早晨到傍晚,小萼每天要缝三十条麻袋。其他人也样,这是规定任务,缝不完不能擅自下工。这群年轻女人挤在问昔日军械库里缝麻袋,日子变得冗长
封,卡车人全部拖到山沟里,是跳车逃走。
听说。老浦皱皱眉头,他盯着秋仪说,那你以后准备怎办?
天知道该怎办。现在外面风声还紧,他们在抓人,抓去做苦工,才不去做工。这阵就在你这儿躲躲,老浦,跟你这点情分总归有吧?
这点忙肯定要帮。老浦把秋仪抱到他腿上,又说,不过这儿人多眼杂,还是把你接到家里去吧,对外人就说是新请保姆。
为什要这样作践人,就不能说是新婚太太吗?秋仪搂住老浦脖子亲下,又在他背上捶拳。
好吧,你愿意怎样就怎样。老浦手轻柔地拎起秋仪旗袍朝内看看,嘴里嘘口气,他说,秋仪,见你就没命,你把魂给抢走啦。
秋仪朝地上啐口,她说,甜言蜜语不稀罕,真想拿个刀子把你们男人心挖出来看看,看看是什样子,什颜色。说不定挖出来是摊烂泥,那样也就死心。
两个人在无锡馄饨馆吃点三鲜馄饨和小笼包,在路上拦辆黄包车。老浦说,现在就带你回家。秋仪用块丝巾蒙住半个脸,挽着老浦手经过萧条而紊乱街市。电影院仍然在放映好莱坞片子,广告画上英雄和美女如既往地情意绵绵。秋仪指着广告说,你看那对男女,假。老浦不解地问,什假?秋仪说,什都是假,你对好是假,讨你欢心也是假,他们封闭翠云坊也是假,就不相信男人会不喜欢逛窑子,把们撵散这世界就干净吗?
黄包车颠簸着来到条幽静街道上,老浦指着座黄色小楼说,那是家,是父亲去世前买房产,现在就母亲带个佣人住,空很多房问。秋仪跳下车,她问老浦,该怎称呼你母亲?老浦说,你就叫她浦太太好。秋仪说,咳,就不会跟女人打交道。她知道身份吗?最好她也干过这行,那就好相处。老浦脸马上就有点难看,他说,你别胡说八道。母亲是很有身份人,见她千万收敛点,你就说是同事,千万别露出马脚。秋仪笑笑,这可难说,这人不会装假。
浦太太坐在藤椅上打毛线。秋仪见她又大又亮眼睛,心里就虚三分。长着这种马眼女人大凡都是很厉害。见面仪式简单而局促,秋仪心不在焉地左顾右盼,她始终感觉到浦太太尖锐目光在她全身上下敲敲打打,浦太太南腔北调口音在秋仪听来也很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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