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千百次地问过自己,他和卡珊关系究竟算不算爱情?这成道无法解答难题。他不讨厌她,可以说还有点喜欢她。但离开她,他没有刻骨铭心思念;见面,也没有欣喜如狂激动。
半年前,他和她还是般师生关系。戛蛮小学过去有个年轻貌美女教师,后来在县城找个丈夫,调走。般来说,山寨女教师,不会是“永久牌”,都是“飞鸽牌”。卡珊读到四年级便因没有教师而辍学。隔四年,他尹长庚来戛蛮教书,那时,她虽说还戴着红领巾,但已是豆蔻年华大姑娘。他开始只觉得这个女学生学习用功,温柔听话,很愿意和老师亲近。
清晨,他喜欢睡个回笼觉,她总是早早便到学校来,在木格窗棂外,将朵朵带着露水
别人。”泽龙康微笑着说。
竹筏压碎个旋涡,越过河心。
黄昏河谷地显得异常闷热。孔雀、白鹇和以喜欢炎热著称太阳鸟,此刻也颉颃升腾,飞到山峰纳凉去。河里缅瓜鱼、气泡鱼和墨绿色水蛇耐不住高温,漂浮到水面,仰着头贪婪地呼吸着。只有鹭鸶在热浪中翱翔,像片白云悄然无声地飘落下来,长喙猛地扎进水去,夹起肥胖缅瓜鱼、球儿似气泡鱼和被炎热折磨得行动笨拙水蛇,可怜被害者在半空吱吱地惨叫着。
他心里烦躁,浑身燠热得难受,伸手去解颈下扣子,却只摸到莲花形银饰。他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改装:缠着黑头帕,身穿染成靛蓝土麻布斜襟衫,腋窝缀着五彩璎珞,副地道古宗人装束。他不习惯穿古宗衣裳,干脆脱掉,光着膀子撑篙。
竹筏被湍急河水漂向下游。岸上芒锣声和象脚鼓声停,只有猎犬黄虎在木河沙脚边蹿来跳去,兴奋地狂吠着,扑咬大团大团硝烟。不会儿,狗吠声也停止,山谷死般沉寂。那送行人们沿着牛毛细路爬向坐落在山梁寨子。他面撑动竹篙,面目送着他们。突然他发现,卡珊不见。他没注意她是啥时候离开人群。他觉得有点抱歉,他总是在瞬间把她给遗忘。
“嗬嚯咿——嗬嚯咿——”
风飘来粗犷带着野性呼叫。他循声望去,哦,卡珊已登上斋房。
这是盖在河岸缓坡上幢精巧结实小竹楼,是专门给隔河相望、翘首以待未婚妻住。按照古宗规矩,他举行成丁礼,卡珊必须整整十天待在斋房里,足不出户,苦心志守等待他成功回来。此刻,卡珊头戴缀满圆形、菱形和多边形银饰扁帽,身穿红衫,腰系超短百褶麻裙。红衫在青山绿水间分外醒目。她倚在阳台栏杆上,拼命朝他挥手。他感觉到她含情脉脉眼光。
用古宗人眼光看,卡珊长得很美。内地汉族欣赏高挑纤细女性,总用杨柳腰、樱桃嘴来形容女性美貌。古宗人对女性审美观截然不同。“长得像六十公斤小伢猪”,这似乎是对个姑娘最高褒奖。弱不禁风女人在西双版纳热带丛林里是无法生存下去。冬瓜腰好到深箐挑水,浑厚双肩好从山里背柴,矮墩墩身材好割谷好爬坡。卡珊就是戛蛮寨标准美人,凹眼高鼻,脸蛋黑里透红。
他是为她才来参加成丁礼。他苦涩地笑,把竹筏划得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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