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电逐渐自西向东移动,横卧在乌云中蓝色闪电竖立起来,像是天空握着柄双刃青霜剑,连连朝大地击刺。群山被雷电震得颤抖,千万棵大树在狂风中摇晃,像是大地伸出手臂、举起盾甲,拼命抵抗,徒劳挣扎,不让锋利闪电刺穿它厚实胸膛,伤及心脏。这是天与地场惊心动魄搏斗。他站在棵伞形樟树下,战战兢兢地观望着。
积电云层移至他头顶,霹雳铺天盖地朝他所站立山峰压来。突然间,剑形闪电不见,天空出现个球状闪电,像只坠落太阳,钻进棵几围粗大树里。惊天动地声巨响,树壮实躯干被撕扯成两半,形成个V字。更叫他奇怪是,树伤口袒露在外,秒钟前木质还是雪白,眨眼变成紫红,变成深灰,随即飘来股浓烈木材焦煳味。大自然鬼斧神工。
他吓坏,下个球状闪电会不会落到他头顶上呢?他突然想起中学上自然课时,老师曾介绍过,站在树底下很容易遭到雷击,因为活树是导电。古宗人有句谚语:撵猎爬上山,躲雷滚下坡。他现在正站在山顶大树下,所处位置极其不利。
又道闪电,耀得他睁不开眼。他扔掉顶在头上海芋叶,把火药葫芦揣在胸口,朝山谷奔下去。瓢泼大雨,立刻把他浇得像落汤鸡。陡坡上山茅草,被雨珠打湿后,茎秆叶瓣像涂层润滑油。还有藏在草丛中和灌木丛中葛蔓青藤,像道道绊索。他连连摔倒,顺着陡坡往下滚。幸亏有树挡着,有草叶和藤蔓可攀拉。到谷底,他已变成只泥猴,衣裳纽扣全掉,裤子被荆棘划破好几条口子,手臂和脚杆血痕累累,手掌被锯齿形齿苋草和鱼钩似臭屎藤弄得皮开肉绽。右腰不知啥时候被树撞下,疼得直不起身来。雨还在下,山谷里聚集着团团棉絮似水雾,使他看不清四周
“她瘦,风都刮得倒。”
“是。”他苦笑着说,“她糍粑没你舂得软,马鹿干巴没你烤得香。”
“她也不会酿米酒吧?也不会绣花脚套吧?”
“她笨,啥也不会。”
她笑,显得有点高兴:“老师,已跟阿爸说,要买头奶牛来。”
夏婕,差不多把她给遗忘。猛见,他吃惊,她消瘦得厉害,眼睛红红,还闪着泪花。
“你怎啦?下雨天跑到这里来干啥?”
“老师,从早上就在这儿等呀等。以为你不会回来。”
“瞎说。不过是送她到汽车站嘛。”
“晓得,你想跟她回上海。”
“买奶牛干啥?”
“天天挤出牛奶来,半给你喝,半给洗脸。你说过,牛奶洗脸,脸会变得白。”
“……”
“还要攒下钱来,到上海去买漂亮衣裳,还要买烫头发发卡,要把头发弄得和你样弯弯曲曲。”
“……”
“瞎说。是戛蛮老师,回上海干吗?”
“看得出来,你喜欢她。”
“瞎说……”
“不瞎说,晓得,你喜欢她。她脸白,她衣裳漂亮,她头发和你样弯弯曲曲,她会采片片树叶装进包包里,她……”卡珊说着,泪水顺着鼻翼往下流。
“瞎说。干吗要喜欢她呢?她米饭都会煮煳,她青菜都会炒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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