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味使他昏然欲睡。他真想放弃抵抗,垂下已快失去知觉手臂,然后蜷缩在大地温暖怀抱里舒舒服服睡觉。
不行,老豺会咬死他。他不愿意死,他还年轻啊。他清醒点,重新调整自己脸,让老豺恶臭发黏口涎滴进自己鼻孔,漫进自己嘴唇,这虽然非常恶心,倒像强心剂,能刺激他中枢神经,使他变得兴奋起来。
星斗谦逊地隐退,天边云彩朝半轮月亮涌聚而来,夜空片辉煌。他却要死。他实在支持不住,连呼出来气都是冷飕飕。老豺四肢仍然坚实有力,两只眼珠像玻璃球似凸出来,在黑夜中闪动着蓝宝石般光芒,莹莹幽幽,流动着强有力生命汁液,它仍然这样恶毒地贪婪地俯视着他,看不出有半点妥协和退让,而他,不过是借着生命残余惯性,在苟延残喘。
又这样僵持会儿,他连虚汗都流尽。浑身酸疼麻木,手臂早已失去知觉,只是机械地举着。豺身体在膨胀,压得他指关节、腕关节、肘关节和肩胛关节吱嘎吱嘎响,像要脱臼,像要断裂,脑袋也开始昏眩,有股无法忍受瞌睡感。月亮也疲倦得躲进云层。远处山峰凝重剪影向他发出种庄严引诱。既然抵抗是徒劳、毫无意义,既然命中注定要被豺吃掉,那,何必去延长这无谓痛苦呢?死亡是种解脱,解脱是种幸福。刹那间,他求生意志崩溃,伸直手臂訇然垂倒,老豺沉重地压在他身上,毛茸茸豺头钻进他颈窝。他闭起眼睛,突然产生种奇妙幻觉,自己化成片轻盈云,飘向神秘天涯……
他静静地躺着,等待老豺咬断他喉管那声脆响,等待动脉血管喷出温热血,滋润被他压疼土地与压倒小草。没有声息,也没有疼痛,时间仿佛凝固。难道自己早已死吗?难道是灵魂游离躯壳在思维?他茫然睁开眼,月亮是半圆,草叶是湿润,风是咸。这是死亡美妙,还是生命美妙?他试探着扭动下身体,压在他身上老豺竟然咕咚声滚下地去。他惊异地坐起来看,老豺躺在草地上,四肢已经僵直,只有那对眼球仍然恶狠狠地盯着他。他伸手在老豺唇吻间摸摸,冰凉冰凉,没有丝气息,早已死绝。
是他在没有任何外来力量帮助下,完全凭原始生存本能掐死豺!突然间,他产生种死里求生巨大喜悦,爆发出阵大笑,笑声干涩而狂放,在空旷山谷发出鬼哭狼嚎般回响。笑完后他又哭,开始抽泣,继而号啕。山峰不会嘲笑他,树林不会奚落他,他可以痛痛快快地哭场。这是种在人类社会中很难得到,只有在原始森林里才能享受到奔放哭,自由哭,透明哭。他为自己而哭,为老豺而哭,为他和它之间那场殊死较量而哭。他朦朦胧胧地感觉到,那只赤褐色豺用它垂老生命给他上严峻课。他意识到,人是自然界最强有力动物。人生命具有无限弹性,人命运具有无限可塑性,只要勇敢地去追求,去奋斗,去竞争,去拼搏,任何貌似强大对手都能被压垮。他发觉自己并不很弱,并不很渺小,过去那种自卑心理是完全没有必要,假如当初他迈着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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