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存孝老泪,下就涌出来。
他真悔恨,不该来省城。要是留在宁州,岂不还是吃香喝辣好日子?他肚子里,有这生都排不完戏。本折,连剧本带唱腔都刻在心底,随便拉出来都是好戏。可在这里,他就是个“老古董”,就是个上不台面“大土鳖”。
他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个B组李慧娘,根本就挑不动戏,最后还得出洋相。只有忆秦娥才是李慧娘最佳人选。可眼睁睁地,就让人家把忆秦娥给拉下来。他也有些恨忆秦娥,娃太瓜,人家让她下,让B组上,她也就乖乖下来,点脾气都没有。下来她还用手背挡着嘴笑,跟个傻子也没啥区别。她不知这是进虎口狼窝,不争,不斗,就没她事。在宁州,有他们几个老家伙扛着,让个名不见经传烧火丫头,竟然成大名。可在这里,他古存孝算哪路角色?怎都是扛不住。他本来想再忍忍,看有机会,还想把忆秦娥朝上促把。可家里那两个婆娘闹得,也实在是待不下去。那已是你死活斗争。他还害怕出人命呢。加上单团长也是话里有话,说要他把个人事情处理好,别让人说闲话。看来,两个婆娘住在他偏厦房里事,也是走漏风声。虽然他每晚都住在地铺上。他也希望有个,能去跟忆秦娥搭脚。他都给忆
披着摇来晃去,让人发晕呢。”业务科安排烧水倒茶人,也跟着起哄架秧子:“都快穿背心日子,你个死老汉还背着这身黄皮,都不怕捂起痱子。”侄子兼助手刘四团就提醒他说:“伯伯,别披,都糟蹋咱呢。”他才没披。
终于有天,切都总爆发。先是封子导演提出,还是让李慧娘B组上。B组是团上自己培养演员,过去演过李铁梅。古存孝坚决不同意,说慧娘后边要吹火,还有在人身上各种高难度动作,没有老戏基本功,根本不行。可胳膊拗不过大腿,团上几乎是池塘蛙蛙声,说忆秦娥道白、唱腔都太土气,“外县范儿”太浓,根本挑不起这大梁。最后,就让忆秦娥靠边站。
古存孝去找单仰平。
单仰平也是有些为难,竟然已经同意封子和第三导演意见,说先让B组试试,不行再换回来。
古存孝就觉得绝望。
那个B组李慧娘,从开始就没把他当人。他有个咳嗽习惯,有时咳,气都喘不上来,喉咙里呼呼哧哧地发着痰音。小场记几次糟蹋他说:“哎,老古,你这咳嗽功夫深啊,声音好像是从脚后跟朝上传。”那个演慧娘B组甚至大声喊叫:“哎,古存孝,你个老汉能不能到厕所咳去,恶心得人咋排戏吗?”
古存孝终于把桌子狠狠拍,站起来,当着全剧组人面美美发泄通:
“还以为这是个艺术殿堂,原来才是个自由市场。啥狗屁膏药都是能拿到这里来卖。不是倚老卖老,唱戏得先做人哩,这人做不好,咋看咋是根弯弯椽子,那戏也就甭想唱成啥气候。伺候不起,伺候不起,敝人甘拜下风。告退,敝人告退!”
说完,他还作着揖,就从排练场出去。
古存孝很胖,所以走起路来摇摆,不免显得有些可笑。他刚走出排练厅门,就听身后发出雷鸣般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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