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看见。”
“谁看见,你让他站出来。”
“人家凭啥站出来?”
“那你凭啥说尿?”
“就凭你鞋帮子到现在还是湿。你看看,这墙是才刷过,白灰都溅到鞋面上,你还背着牛头不认赃。”
秦八娃早起来,连床上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枕头上放着本书,旁边还放着个记得密密麻麻本子。
忆秦娥说:“秦老师咋住这儿?”
“这儿好着呢,你看多有生活气息。这女人都骂早上。骂得可生动,跟咱乡下婆娘骂人模样。除特别爱强调这是省城、这是西京、这是皇城根以外,几乎所有用词,跟乡下婆娘都没有两样。你信不信,这婆娘有可能就是从乡下娶进城来。要不然,她不会老用‘炕’啊‘驴’呀,骂得可攒劲。”
秦八娃怪癖,把忆秦娥给逗笑。
忆秦娥说:“这多嘈杂,窗外边还是个早市。”
欢而散。
送走秦八娃,刘红兵还在车上喊叫:“个乡村文化站烂杆人,你听听这名字,秦八娃。他能懂个球,别听他胡掰掰。在北山,那都是个上不台面人。你们省上大剧团,还在意这样烂人满嘴跑火车呢。”忆秦娥又想踩他脚,没踩住,他给提前别跳。
这晚,忆秦娥翻来覆去地没睡着。她也没想到,这红火戏,竟然还有人是这样看法。她就急于想再见到秦八娃。
第二天大早,她就到秦八娃住旅社去找他。
秦八娃住在城墙根下个私人旅社里,门洞黑黢黢。进去是个天井院子,有七八间客房。老板娘正在边打扫院子边骂人:“真是些烂鸡巴货,出门就能掏出来尿。你咋不尿到你妈炕上呢。朝老娘白白墙上浇哩。你都知道这是啥地方吗?这是省城,是西京,是皇城。老娘这块儿叫下马陵。过去连文武百官走到这儿,都是要下马地方,你就敢掏出来随便尿哩。狗尿泡还大得很,把老娘浑浑墙,活活冲出几道深渠来。看你能当驴。”
“你……你胡说呢。”
“胡说不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罚款,给老娘交罚款。不交不能走。这是西京,可不是你西府蔡家坡。”
“哎,你再别
“这是专门挑地方。要不然,进趟省城,岂不白来。要想知道西京是个啥样子,就要到这些地方来看、来听、来住呢。早有两个卖肉吵架,可没把活笑死。”
“你这本本上,都是记这个?”
“噢。爱记民间语言,生动,有趣,抓地,结实。大面子上说话,基本都是官话、套话。意思不大。”
这时,楼下老板娘又跟个旅客吵起来:“你敢说不是你尿?”
“你凭啥赖尿?”
忆秦娥等老板娘骂歇下才问:“阿姨,这里是不是住着个叫秦八娃人?”
“这里没住娃,都是住些二愣子货。你看这,你看这,这都像娃尿吗?娃能尿这多。真是能把老娘恶心死。又不是冬天,都不想出去上公厕。看多跑几步路,能把驴腿跑折。”
“你这儿有登记没有,帮查下,看有没有姓秦。”
还没等忆秦娥把话说完,秦八娃从二楼间房里就探出头来,招呼她:“秦娥,在这儿。”
忆秦娥就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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