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过。”忆秦娥知道,几乎所有人,都把她过去放得很大。所以连孩子们,也是知道她烧火做饭这个出身。
“做饭多好,为啥要苦苦挣巴着学戏呢?看去挖煤都比唱戏好。为啥要学唱戏呢?狗日唱戏。狗日‘毒蛇胆’。”
忆秦娥没想到,毛娃心中是这样痛恨着唱戏,痛恨着他爸。回头想来,孩子为唱戏,确是付出全部童年。即使练到今天这个份上,他也没有看到任何出头之日。他说:“忆阿姨,你都把戏唱得红火成这样,还苦巴巴地挣着、练着、熬着。那活着还有什意思呢?活着就是为练功、为唱戏、为出名吗?人家都在打牌、逛街、打游戏
已经是好几年事。不过毛娃除哭,除流泪、流鼻涕,从不跟人交流说话而已。他总是占着个黑乎乎拐角,静静地劈叉,静静地拿顶,静静地扎马步、下腰、扳朝天蹬。即使跑圆场,也是在她不占用地方,来回掏空跑着。直到近些时日,这孩子话,才突然多起来。但并没有引起忆秦娥注意。她只以为孩子是年龄大,放得开,可没想到,孩子是把自己在朝绝路上思考。
最近,毛娃他爷突然出面,在给毛娃排《哪吒闹海》。
毛娃整天背着个“乾坤圈”,乘着两个“风火轮”,在功场练着有些类似滑冰“绝技”。但乘“风火轮”,明显是要比滑冰难度大多。有时他还要滑上岩石,再从个峭壁,凌空滑向另个断崖。危险性是十分巨大。连忆秦娥也看得有点目瞪口呆。可毛娃有闪失,或因害怕停下来,他爸就在旁,拿藤条抽他那瘦得看不见屁股和麻花细腿。毛娃都十三四岁人,有时觉得脸面过不去,就跟他犟嘴,甚至当面骂他爸是“毒蛇胆”。“毒蛇胆”就“毒蛇胆”,反抗得越凶,他爸压迫得就越强。“绝活”还得练,危险还得次次去攻克。他爷倒是不打,但也很严厉,老爱说:“唱戏就是苦差事,吃不得人下苦,就成不人上人。你忆阿姨绝对是苦出来。到今天,也是快四十人,名气这大,还整天泡在功场压腿、劈叉。她不成事谁成事?她不出名谁出名?角儿就是这样练出来。孙子吔,除非向你忆阿姨好好学,要不就到山西挖煤去。你在学校,也是老考‘两根筷子抬个大鸡蛋’主儿,没有第二条路好走。”毛娃他爷说这番话时,把忆秦娥还弄得很是不好意思。毛娃本来就怨恨着学戏,她还成毛娃“活样板”,这不给毛娃心里添堵吗?自己学戏确苦,但看着别孩子也这样苦,她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为啥偏偏要让娃学戏呢?
有天,她正练“高跷”,突然摔倒,毛娃急忙从拐角跑出来,帮她解“高跷”绳子。还帮她揉着崴脚脖子。毛娃问她:“忆阿姨,你为啥还要这样猛练呢,不累吗?”
“累。可排戏需要,不练不行。”
“人家也都不练,咋就行呢?”
“人家不排《背娃进府》,不需要练这些。”
“忆阿姨,你觉得唱戏有啥好处吗?”
这话还把忆秦娥给问住,她想想说:“人总得有个吃饭职业不是。阿姨当时只能选择这个职业,所以就学戏。”
“听说你原来做过饭,当过烧火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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