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意稍退,惯性多思多虑立刻又蠢蠢欲动起来。他开始想象着会不会这只是明升暗降,又是派系斗争中步抽车棋法,逼他让出他经营二十年地方势力?即将发布这个位子,会不会是他政治生涯最后站?如果不是,那他接下来又该如何步步为营?似乎以内阁为跳板,接下来挑战台北市长也并非不可能……
首耳熟情歌就在这时候打断他漫天遐想。
计程车司机不知道何时转换收音机频道,原来古典乐变成国语流行歌。不愿看见你独自离去身影,怕会忍不住牵你手将你带走……不愿看到你依依不舍表情,怕又会忍不住再停留怕你难过……他记得这首歌。这首歌当红时候,他人生似乎也起某些变化。
是哪年呢?发生什事呢?为什那男子歌声让他突然有种寂寞感觉?
不是某段被尘封记忆因此被打开,反而更像是有些记忆始终如海上漂流碎骸,总在他伸手无法触及地方。
又像是怜悯抹泪光……会很辛苦,她说……就是需要有你这样人……眨眨眼,二十年过去,路走来从学姐到g,m同志,到如今老夫老妻,Angela却已不再像当年,对于他想要再次争取竞选提名,这回她态度趋向保留。她总是提醒他,看看早年当红炸子鸡,在波波政治斗争中多少人都重摔。原来都是样,她说,拿到政治资源,就只剩你死活相残。她甚至是身边少数对明年大选不乐观人。
如果告诉她,也许将会入阁消息,她会怎说?
她会希望接受吗?
还是会用她云淡风轻、实则针见血方式,笑笑把问题丢还给他:你自己判断,这个位子你能坐多久啰……
端起马克杯,灌下口只剩微温咖啡。
他对着车窗玻璃呵出口气,伸出手指头,想要在那结雾窗玻璃上画个什字,脑子却像突然当机后荧幕,他呆望着自己无法移动指尖。
他眉心还有昨晚宿醉在隐隐作痛。
虽然还没有告诉Angela这个消息,但前晚在副主席嫁女婚筵上,喜不自胜他已在心里暗暗为自己庆祝过,没注意便喝多几杯,最后是被人推上计程车。记得回家路上都是闪烁流离街景灯影,他直都把头靠在窗上,像孩子在观赏圣诞节百货公司橱窗般,直到◯大楼从他视线中消失。
中途他解开领带,心情仍然处于飘飘然。虽然老家与自己选区都在中部,台北这座城市却才是他真正家,那个十六岁跑上台北考高中孩子,如今终于是不折不扣台北人。他在这座城市里成家立业,购屋生女,二十多年来两地奔波,他只记得自己日日夜夜都为着未来在打拼操烦,生怕个松懈,就会让他已拥有这切如涨潮淹没沙滩上堆起碉堡,到午夜梦里惊醒,发现全是幻影。然而,如果这次入阁消息成真,应该就是为他过去这二十年努力画下个保证,没有人再能否定他成就,而那些忧心忡忡也应该暂时不再困扰着他吧?
但是自己究竟在忧心什呢?
当忧烦成为种习惯,往往就记不得这种习惯是怎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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