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相较,那点光幅何其微弱。没有数据参考,只能凭感受臆断。改变会不会更好,永远是未知冒险。
有人留下,有人上路。流散迁徙,各自于不同落脚处形成新部落,跳起不同舞,祭拜起各自神。
有人决定出柜,有人决定不出柜;有人不出柜却也平稳过完大半生,有人出柜后却伤痕累累。无法面对被指指点点宁愿娶妻生子人不少。宁愿次又次爱得赴汤蹈火也无法忍受形只影单人更多。所有决定,到头来并非真正选择哪种幸福,而更像是,选择究竟宁愿受哪种苦……
——《断代》,页九十二、页九十三
郭强生写作其实更让们想到九◯年代两部重要作品,朱天文《荒人手记》(九九四)以及邱妙津《蒙马特遗书》(九九七)。两作都以自告白形式,演绎同志世界他(她)/关系。《荒人手记》思索色欲形上与形下消长互动,《蒙马特遗书》则自剖情之为物最诱人也凶险可能。两部作品在辩证情欲和书写逻辑上有极大不同。《荒人手记》叩问书写作为救赎可能,“写故在”可能。《蒙马特遗书》则是不折不扣死亡书简,因为作者以自身陨灭来完成文字铭刻。两部作品都有相当自觉表演性。前者以女作家“变装”为男同志书写,演绎性别角色流动性;后者则将书写酝酿成为桩(真实)死亡事件。
如上所述,郭强生作品充满表演性,也借这表演性通向他伦理关怀。但他在意不是朱天文式文学形上剧场,也不是邱妙津式决绝生命/写作演出。他对同志伦理推衍,表现在对推理小说这文类兴趣上。《夜行之子》《惑乡之人》已经可见推理元素使用。是在《断代》里,郭真正将这文类抽丝剥茧特征提升成对小说人物关系、身份认同隐喻。在同志世界里,人人都扮演着或是社会认可,或是自己欲想角色。这是表演甚至扮装世界,也是个谍对谍世界。双方就算是裸裎相见,也难以认清互相底线。
对郭强生而言,推理底线不是谁是同志与否,而是爱情真相。这是《断代》着墨最深地方。如果“爱情”代表是现代人生“亲密”关系终极表现,郭强生所刻画却是种吊诡。同志圈爱欲流转,往往以肉体、以青春作为筹码,哪有什真情可言?同志来往“真相大白”时刻,不带来爱情宣示,而是不堪,是放逐,甚至是死亡。但相对地,郭强生也认为正因为这样爱情如此不可恃,那些铤而走险、死而后已恋人,不是更见证爱情摧枯拉朽力量?
摆荡在这两种极端之间,《断代》故事多头并进。结局意义如何,必须由读者自行领会。对郭强生而言,《断代》应该标志自己创作经验盘整。青春创痛、中年忧伤成为层又层积淀,如何挖掘剖析,不是易事。早在《夜行之子》里,他已经向西方现代同志作家如王尔德(OscarWilde)、普鲁斯特(MarcelProust),以及佛斯特(E.M.Foster)等频频致意,反思他们在书写和欲望之间艰难历程。借着《断代》,他有意见贤思齐,也回顾自己所来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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