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审理第三天上午八点——法院审判室里像教堂和圣所样点起十二支大大蜡烛——内尔斯·古德莫德森传唤他第位证人。被告妻子宫本初枝从旁听席最后排走过来,她头发整齐地盘在脑后,塞在顶未加修饰帽子下面,帽檐在她眼前投下抹阴影。内尔斯·古德莫德森为她拉开门栏,她经过时,停下来看眼她丈夫——他就坐在她左手边被告席上,双手齐整地交叠在身前。她朝他点下头,脸上镇定表情丝毫未变,她丈夫也默默地冲她点下头。他撤开交叠双手,将它们放在桌上,专注地看着她眼睛。有那片刻时间,被告妻子似乎要转身走向他,但事实上她却从容不迫地向艾德·索姆斯走去,索姆斯捧着《圣经·旧约》,耐心地站在证人席前。
宫本初枝在位置上坐下后,内尔斯·古德莫德森对着只握拳手咳三声,清清喉咙里痰,然后大拇指钩在背带裤襻带上,从陪审团面前走过,他那只好眼睛眼角溢出点儿眼泪。太阳穴处青筋突出,当他彻夜未眠时候它们经常这样。没有电、没有取暖器,他也像其他人样,度过个难熬夜晚。两点三十分,屋里寒冷刺骨,他擦亮根火柴,凑到怀表表盘上;他穿上短袜去黑漆漆卫生间,却发现马桶里水都冻住。内尔斯冷得直哆嗦,呼出气迅速凝成团团白雾,他拿卫生间里皮搋子木柄打破那冰,扶着墙——腰痛正毫不留情地折磨着他——塞塞窣窣、断断续续地小便完,爬回床上,蜷缩得像片秋天里落叶,房间里所有被子他都盖上,但是他夜都未能成眠,只能躺在那里,直到黎明到来。此刻,在审判室,陪审员看得出来他既没刮胡子,也没梳头发;他看上去至少老十岁。他那只失明左眼今天上午也显得尤其游移不定,不受控制。
像前几次审讯样,旁听席上人坐得满满当当。聚集于此很多居民都穿着大衣,套着胶鞋,围着围巾,他们没有将衣物留在更衣室,便急着进来占位置。他们将雪带进来——雪花在他们羊毛大衣上融化,使空气中平添股潮湿味道,庆幸能在这个温暖地方看件有趣事情将如何发展。他们将露指手套和羊毛帽塞进衣服口袋,坐下来,知道自己能暂时避开这场,bao风雪实在是运气绝佳。他们行为举止还是如往常样恭敬有加;他们对待法律还是很严肃,卢·菲尔丁双目微闭地坐在法官席上,副深不可测思考状;高出地面陪审团席位上陪审员坐成排,都是副若有所思样子,这些都能给他们种庄严感觉。那些记者,职业使然,注意力都在被告妻子身上,她今天穿着条百褶裙和件肩部带有长长褶裥罩衫。她手优雅地放在《圣经》上面,脸上表情平静。有个记者——战后他曾在日本教过汽车工程师如何写产品说明书——想起他在奈良看过个表演茶道艺妓,样平静。初枝脸让他仿佛闻到当年茶室外庭院里散落松针清香。
但是初枝内心却并不平静,她镇定只是表面。她知道,她丈夫对她来说是个谜,九年前他当完兵回来之后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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