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容便又笑,说,桢儿经常念叨你,说你是学校最好老师。虽未见过面,倒好像已经是半个自家人。也别叫太太,生分得很。看你和二闺女年纪也差不离,就叫姨吧。
逸美爽爽快快地叫声姨。
慧容便执她手,说,带你看看桢儿,她已经好大半。要是见你,还不知能乐成什样。
仁桢看到逸美,自然是喜出望外。只是刚刚闹腾阵,才又吃剂中药,嘴里还含着颗蜜枣,见到逸美,噗声将枣核吐出来。脸上却还挂着苦相。
仁珏从床沿儿上起来,说,你看,成日说自己天不怕地不怕。范老师来,原形毕露。
课。蛮蛮又不是个肯讲心事孩子,她便不知道如何为这女儿铺排未来。与若鹤事,她这做娘,心里已有半个不肯。闺女不愿,她自也有番说法应她姐姐。慧月比她精明她是知道,可自己两个闺女都要受摆布,即使是亲姐姐摆布,心里也还是有些膈应。
仁珏这次回来,倒是很安静。自己个人,猫在书房里练欧阳询。自小练书法,她便与人不同。其他子弟写颜柳,为清俊,为匀停。她练欧阳询,则取其险绝,却险归平正。《九成宫醴泉铭》、《化度寺塔铭》渐写得熟透,十三岁临欧阳公八旬所书《虞恭公碑》,风姿虬然,几可乱真。欧体本非女子所擅,冯家上下便都有些惊异。然十五岁,仁珏却改弦易张,练起赵孟頫。赵书与欧体大相径庭。且自明起,赵书便多被批评其“妍媚纤柔,殊乏大节不夺之气”。劝她放弃,说其字“骨气乃弱”。仁珏便说,字如其人不假,但因人废字未免小气。赵书《胆巴碑》,并不见其学右军飘逸而流于甜熟之气,姿媚婀娜为其表,用笔之刚劲,在乎其中。正合当世女子应有性情。
这次回来,重新临欧阳询,怕是心性又有所改变。
每天,她倒是照例去学校接仁桢下学。遇到范逸美,就聊上几句。仁桢在旁边看着,听着,二人仿佛十分投契。内容不过是大学里过往,又或者是最近在读两本新书,只是没有女儿家常见话题。
快人夏时候,仁桢突然受风寒。第二天烧得厉害,上不学。仁珏就写张假条,让小顺送到学校去。
这时候徐婶进来,手里端着只
到黄昏时候,烧已经退下来,嚷着要吃东西。这时候有人敲门,应门报,是桢小姐老师。
冯家是贯尊师重道。慧容听,忙亲自迎出去。个模样爽利女子正在厅里等着。她看就知道是仁桢常挂在嘴边范老师。这女孩与仁珏看上去年龄仿佛,毫无闺阁气。条花呢长裤越发衬得她体态英朗,却并无造次之感。若不是还有双含笑杏核眼,几乎是个惹人爱小伙子。慧容想,这倒真像们左家教养出孩子,是走大气脉。这样想着,虽还未言语,竟已经有些喜欢。
逸美先行礼,开口叫她冯太太。说今天收到假条,知道仁桢病。想自己这长时间还未来府上家访过,就在学籍卡上抄地址,冒昧自己寻来。
慧容笑说,范老师真是客气,说什冒昧话。只是太劳动,让人过意不去。
逸美便说,不劳动,住得也不远。冯太太,您刚才说,您知姓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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