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他们都叫言小姐。
言小姐。仁桢重复遍,觉得这声音绵糯,是很符合她对“小姐”这个词想象。这称呼应该是有些柔和娇,带有着被呵护成分。她觉得自己和众姐妹,性格里都有些铿锵,便似乎当不起。这女人,其实穿戴是很朴素,甚至脸上并没有妆。但看着你时候,眼睛里却有跌宕。层层,最里面层,是种懒懒困意,却有要讨好意思。当仁桢看出这层意思,就突然在心底生出好感来。她就从身边袋里,取出块糖耳糕,放在言小姐还摊开着手心里,说,请你吃。
女人说,是“永禄记”吧,最爱吃,就不客气。说完又笑。这回,仁桢因看得仔细,发现这自称小姐人,眼角已有浅浅纹路。
女人回过身,仁桢看见她松绿色旗袍,簌簌响下,随着身体扭动泛起波澜。女人说,冯先生好福气。令爱年幼,已是知书达理。又说,不知道后天大戏,桢小姐赏不赏脸来呢?
这时候,仁桢突然惊觉,这女人便是活在家人口中“戏子”言秋凰。这实在是有些意外。跟着父亲,看过她演出《思凡》。台上那个人光彩,身段与唱腔,美得不可方物。虽则长辈们提起这个名字,口吻都十分微妙。但在她心里,却好像是仙界下来个人。然而此时,立在眼前,却让她意外。这意外是因为,这女人家常与普通。仁桢甚至注意到,她手袋上粒水钻,已经剥落,拖拉下个很长线头。于是整个人,似乎也有些黯淡。
仁桢第次见到言秋凰,是民国二十五年。她记得清楚,因为同年,范逸美在冯家失踪。
她是在十条巷巷口看到言秋凰。她先看到是父亲冯明焕。父亲清癯瘦高背影,还有颜色有些发旧墨蓝绸长衫,都很易辨认。
按理,她下学很少走过这条巷子。这天,是因为突然很想吃“永禄记”糖耳糕,便缠着二姐拐到这里。这时候,她觉出仁珏手心里,渗出细密汗。几步之遥,她本能样,唤声爹。
仁珏原本僵在原地,听到这声却手里紧,牵着她就要转身。但切已经来不及。也是本能样,明焕听到熟悉声音,回过头。
仁桢看到父亲面无表情,眼神空洞无内容。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竟然挪动不开。却见对面陌生女人,迟疑下,脸上泛起柔和笑。女人款款地走过来,躬下身子,对她说,没猜错,这就是桢儿。老听你爹说起你。
也在这刹那,她发现,在她与言秋凰对
仁桢闻到阵不知名香气,从这女人身上弥漫过来。这香味十分丰熟温暖,竞让她不觉间嗅下鼻子。没有等她回答,女人直起身,轻轻说,这位是二小姐吧。仁桢看见姐姐却昂下头,将眼光偏到边去。
仁桢觉得二姐神情,未免有些不太礼貌。她便和事佬般地开口说,请问,你是谁?
女人笑,露出整齐牙齿。牙很美,细密如同白色贝壳。她执过仁桢手,打开,在她掌心笔画地写下个字。仁桢也笑,因为手心很痒。
她说,这是姓。
你姓“言”啊。仁桢辨认出这个字,很兴奋,原来这还是个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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