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如没有说话，心里却有些歉疚。这歉疚
半是对笙哥儿。自己
孩子，如今却要别人家来照料。她就伸出
手，文笙走过去，挨着母亲坐下。
云嫂掰块松饼，嚼嚼，说，洋点心，到底不及咱山东烙饼好吃。可也是人家片心。
文笙说，娘，咱家里有人会洋文
？昭如终于开口道，你舅舅就略通些，要和洋人做生意。
云嫂说，这些洋人到中国来，也够不容易，光是吃食就够不惯。
听说叶师娘，打有皇帝那会儿就来。里人都说，她闲下来，就跟人说她年轻时候事。说是得种病，记得远事，不记得近。时胡涂，时又精灵得很。可要说看病开方子，没人比她记得更牢靠。
昭如便叹口气说，但愿这病不要紧。叶师娘是个好人。
首诗在说什？
叶伊莎望着这个少年，再次笑。她说，这首诗说是个人老以后，在想念另个人。你年纪还小，以后就懂。她顿顿，又说，其实，人感情都是样，中国诗和外国诗，讲都是同回事。
叶师娘走进来，手里捧着迭衣服，对女儿说，雅各布小时候，也是长得飞快。你看，这些衣服，上身半年就穿不下。
叶伊莎将衣服放在文笙手里，笑盈盈地说，笙，这些衣服都是弟弟当年穿，送给你。个小绅士，要有合体衣服。
文笙往后退步，因为他记得母亲家教之，是不要随意接受馈赠。叶伊莎抱歉地说，有些旧，希望你不要介意。
云嫂便说，所谓日久见人心。刚来那会儿，谁又知道是个好人呢。听这里老辈人说，叶师娘才到襄城时候，被人丢过石头块子，都躲在房里不敢出来。就因为身量太高大，外头谣传她是个男人扮，专来到中国拐带小孩儿。她呢，也是个有主意人。那时候叶伊沙还是个娃，她就叫给孩子穿上中国衣服，领着上街。人到底没见过，就围着看。这孩子又出趟子，不认生，见人就笑。头金毛，长眼子毛，跟小仙女似，看得人都呆。有老乡胆子大，就说想要抱。叶师娘人也大方，就交给他。人们就争着要抱。有人就问，这孩子你哪弄来。她说，这是孩子，生。旁人就说，你哄人呢。街上告示都说你是个男，哪来孩子。你要是孩子娘，就喂孩子吃奶看看。话音落，当着人堆儿，叶师娘大襟撩，就奶起孩子来。眼
文笙接过衣服，向她道谢。
忽然间，叶师娘拍脑门说，瞧，忘得乾二净，炉子上还烤着松饼。
她匆忙地走去厨房，过会儿，端上来盘烤得焦黑松饼。她说，上帝得原谅这个老太婆。说完，她从里面挑出两块看上去齐整，放在小碟子里，说，笙，你帮拿给你母亲尝尝。下次要做个象样蓝莓蛋糕给你们。
文笙穿着格子呢长裤和西式立领衬衫，出现在昭如面前。昭如刚刚醒来。云嫂坐在床沿上，给她梳头。看见文笙，云嫂拍巴掌，有些大惊小怪地说，哎呀，来个小洋人，这是俺们笙哥儿吗？
文笙就说缘由。云嫂便说，到这会儿，对咱们家也算是雪中送炭。虽说是洋医生，可见也都是有儿女心人。们将来要好好谢谢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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