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出她口气中,有些勇敢东西,破碎表情凄楚。
他沉默下,终于问,你姐坟为什不和家里人在起?
女孩说,她
秦家去年为避乱迁到贵阳去,怕也是回不来。昭如记挂着秀娥两口子。
秦家坟地在西边,又是番奔波。据说这西麓风水是极好,因此坟墓便更为拥促些。
回来时候,途经处,却豁然开朗。这家坟茔整饬阔大,面南背北,建造成陵园样式。迎面立汉白玉牌坊,青砖甬道两边,跪着石头马和羊。甬道径通到最高大坟冢前。后面坟墓以扇状排开,整整齐齐,蔚为壮观。
家逸便说,这祖坟,将千秋万代穴位都留好。八字陇,怀抱孙。再挑剔堪舆,都看不出毛病来。冯家如今再不济,这排场可是他人能有。
文笙却在个小土堆前停住。这土堆并不在冯家众多坟墓中,靠边上孤零零。他见个穿月白衫子女孩跪在土堆前,正喃喃地说话。她看上去不过十来岁,脸上凄楚,却是他这个年纪还看不懂。
是件颜色不甚洁净旧长袍。颀长身体,因为瘦,竟有些撑不起衣服,虚虚地搭在肩膀上。
说起来,许久不见,这其间彼此颠沛,尽在不言中。昭如听说,吴先生这段日子,也很不好过。来为人性情澹和,自比槛内人中槛外人,名士气是颇重。世道治乱,便都不在话下。年初城中盛传,他为看个新造园子,赴冯府茶会,多少令人不解。却不知日本人慕其名,五次三番上门索画,吃闭门羹。而后日人以非法集会为由,关他私学。虽知何患无辞,吴先生设帐十年,心中实在不忍。闻说冯明耀是个在城中说得上话人,欲央他调停。然而见之下,便明其心志。道不同,不相言语。
家睦坟前摆着壶“花雕”。吴先生躬下身,倒杯,洒在地上。又给自己斟满,说道:
这年节,与卢兄小酌,说说话。原本是看他,到头来却成他劝。人如蝼蚁,是说给自己听,终还是有些不甘心。最后都是黄土抔,这才是根本。
说罢举起酒杯,饮而尽,方作揖道,耽搁夫人,老夫告退。
女孩捧起把土,缓缓地撒在坟头上,站起来。
她看见他,愣愣。
文笙觉得她似曾相识。股力量让他开口,你是冯家人?
女孩点点头,望着他。
文笙眼神不禁有些躲闪,目光转向坟堆。女孩昂起头,说,这是二姐。
昭如为家睦摆供,烧纸。让文笙跪在坟前。想起这年过往,临来以为自己会有说不完话,可此时此境,张张口,却什都说不出来。只是跟文笙说,给爹磕头。
文笙便老老实实地磕头,个接个。昭如眼神木着,竟忘让他停下来。半晌,云嫂在旁拉住文笙,说,主,太太,这磕下去,哥儿可要磕坏。老爷九泉底下,也要心疼。
昭如这才醒过神,遍遍抚弄着儿子发红额头,眼底酸得发痛。
待要走,昭如站起身,看天上乌云已散去,暮色却重。她看着秦世雄道,去看看你叔叔和婶婶吧。今年,也不知有没有人给他们烧纸。
秦世雄眼睛红,对着她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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