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着些简陋桌椅。坐着,更多些站着,是比文笙年纪稍长青年人。粗砺着装,看得出,他们并不是学生。因为没有窗户,在这入暑季节,房间密不透风。近旁个,额上正渗出细密汗珠。汗水流下来,在沾染尘土脸上走出道黑灰色印痕。他只是安静地轻轻擦下。
“浦生。”凌佐
不要好得很,沙俄旧贵族们,惶惶然间定下颗心来。有落脚之处,建立起他们自己小公国,颇过数年歌舞升平日子。俄式面包房、大菜馆,小到早上佐餐酸黄瓜,应有尽有。认起真来,除没有涅瓦河,比起圣彼得堡并无太大分别。
在文笙童年记忆里,还有那位风趣雄大库达谢夫子爵,以及他儿子拉盖。他并不知道,彼此结识时候,已经是俄罗斯遗老遗少们,在中国黄粱梦尾声。因失去收入来源,他们终于要走出世外桃源,寻些生计。子爵是个有尊严人,但他频频造访,也渐招致昭德轻慢。因为在温柔客套与家庭外交之后,仍然不过是寻求些接济罢。文笙想起,天晚饭后,舅舅剔着牙,偶然谈到这位不知所终老朋友。摇摇头,慨叹道,听人说起,沙俄前公使在中国最后日子,落魄到要用家里毛毯换面包。还有他们洋胰子。姨舅母说,每次来都捎上几块儿给们。大老俄胰子,到现在都用不完。
如今这里,已经看不到这些白俄身影,但他们建筑留下来。斯拉夫式厚重,因为街面上空阔与萧条,已显得大而无当。
此时,响起“突突突”声音。凌佐警惕地望眼,把将文笙拉到路边塌半红砖墙后面。接着,就看辆军用摩托车地开过来,车上坐着几个没有表情日本人。
这儿现在是鬼子军管码头。文笙惊,看着他。凌佐笑笑,说,别怕,吃不咱们。便拉着他跑进条小巷。从巷子里出来,只觉眼前豁然,原来已是海河边上。文笙极少如此近地面对海河。日暮时分,少忙碌人。停靠着巨大船舶,在夕阳里投下更大影。原来海河是如此安静。
凌佐似乎看出他在想什,说,看不出来吧。两年前,冲垮津浦铁路,淹整个天津卫也是它。
凌佐捡起块瓦片,“嗖”地下飞出去。瓦片在河面上跳动几下,消失在他们视线里。
当他们走到屋宇寥落地方,道路开始泥泞。文笙知道,已经走到城市边缘。凌佐停下脚步。文笙望着眼前有个很大斜坡。斜坡端,是滩涂。即使是些微声响,还是惊起几只水鸟,翩然地飞走。略高地方,有排铁皮房子,像鹅卵样放着灰白色光。天色已彻底地暗下去。
他们两个,小心地从斜坡往下走。走近来,文笙方看清,房子后面有个村落。这时候,有个年轻人走近来,望他们眼,是警觉目光。待看见是凌佐,呵呵笑说,是你小子。又看见文笙。凌佐低声说,同学。年轻人对他们点点头。
当他们走进铁皮房子中间,文笙感到股热浪冲面而来,并且,混合着浓烈来自于汗液不新鲜气息。他站定,却吃惊。这房间里竟是教室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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