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秋凰摩挲下,只说,有年头。还是当年在淳亲王府上,老福晋赏。老福晋对有恩,这多年留着,是个念想。
瞇起眼睛看那壶,半晌,幽幽道,倒见过伺候过老佛爷人,说宫里有种壶,内藏两种酒。为清酒,为毒酒,倒出来是哪种,全凭那壶上机关。这酒壶,专为教训不听话妃嫔大臣。你倒是见没见过?
言秋凰冷笑,头仰,将面前酒饮而尽,说道,你且自作聪明罢。醉,便没有人送你出门去。
本拈起酒杯,又放下来,说,也罢。这杯中物乱性,若疯起来,也辱没你师父,且看你醉罢。
言秋凰不动声色,连喝数杯,脸上泛起微红,更显娇美。她突然躬身,衔起酒杯,个下腰。又慢慢屈膝,做个“卧鱼”动作。那旗袍开衩间,便露出截白晃晃腿肚子。看得性起,脱口便想要赞“好个醉酒贵妃”。时间,却觉得舌头发木,竟说不出话来
,在外头等。
言秋凰阖上门,室内光线收敛。她走到屋角,打开只电唱机。笑道,想不到,你还有这样件时髦玩意儿。言秋凰背对着他,将手中唱片安放好,轻轻说,你想不到事儿,还多着呢。
唱针在密纹唱片上滑动,发出细微摩擦声,嗤嗤咿咿。待声音响起,也会心,原来是《锁麟囊》中〈春秋亭〉折伴奏。他便说,倒来听听,你与程公孰美。
言秋凰只管唱自己:“春秋亭外风雨,bao,何处悲声破寂寥。隔帘只见花轿,想必是新婚渡鹊桥。吉日良辰当欢笑,为什鲛珠化泪抛?……轿内人儿弹别调,必有隐情在心潮。”
不禁拍掌,喝采道,好个“必有隐情在心潮”。虽未上妆,嗔喜,心思异动,溢于眉目。你这个薛湘灵,较程砚秋之清峻幽咽,倒比他俏许多。他是霜天白菊,你是绮地红芍。薛氏原本涉世未深,乐得看她骄矜。不是偏帮,自然是爱你多些。
走过来,就要执她手,电唱机里,又响起个过门儿。言秋凰个眼色要他坐定。腕间扬,是个甩水袖动作。
《二进宫》、《祭塔》、《梅玉佩》、《虹霓关》、《岳家庄》、《桑园寄子》,马不停蹄。这番唱下来,竟是没有停歇。自然听得如痴如醉。待言秋凰额头上起薄薄汗,身子也有些发虚。便唤她停下。言秋凰轻叹道,当年唱足本《红鬃烈马》,可曾歇过。如今真是老。把拉过她,坐在自己膝头上,说,老什,香自苦寒,多许多嚼头。说罢就作势要嗅她。言秋凰“呼啦”下站起来,正色道,今日对着师父,可造次不得。
她走到案前,又点上炷香,在蒲团上跪下,恭恭敬敬地躬身磕头。半晌起身,双手合十,口中念念。又从案上拿起只酒壶,斟上杯,举过头顶。这才静静地将酒水洒到地上。
看她执着酒壶,朝自己走过来。她说,既祭过师父,你陪小酌杯罢。说完,低下腕子,利落落地倒两杯酒。看她动作,再见这酒壶虽是旧物,却精致非常。形制若美人,细腰丰胯。镂金壶身斑驳,壶盖上镶嵌绿红两颗宝石,颜色富丽可观,看上去并非家常之物。
他便问道,这酒壶瞧起来,可是件老东西。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