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从冯家回来,昭如心里总堵着。云嫂就宽慰她说,太太,您望好处想,桢小姐去杭州读书,总好过去北平。听秦世雄说,现在北方好多地方,已然又打起来。就不懂。日本人是赶跑,咱自己个儿又不消停。这襄城,怕也是禁不起折腾。到底是南边安稳些。
昭如叹口气道,哪能不知道呢。上回咱家“丽昌”进货,在大同给扣,到现在都没个准信儿。老这着,只怕又要伤筋动骨。
云嫂便道,有句话不该说。可常言道,树挪死,人挪活。下次该跟六爷说说,咱家生意,也得挪个窝,兴许就活。上次笙哥儿信上不是也说,人家上海大公司,都做是进口生意。要不,咱们也试试?
昭如愣愣,正色说,这种活法,恐怕不是老爷昔日所愿。咱家铁货生意,何时依靠过洋人。洋人要在中国买卖东西
宝儿不理他,只坐得远些,又去灶上捡个饽饽,顾着自己啃。
阿凤叹口气,说,裁缝丢剪子,只剩个吃(尺)。吃这多,不长脑子,光长身个子。
说完举起手中鞋靠子,用手指比划下。您瞧瞧,半年前才上脚鞋,眼看着穿不下,又得做新。
仁桢也笑,说,小小子能吃能睡,是爹娘福气。打小吃不下饭,把娘愁。那时候只爱吃样,就是“永禄记”点心。吃多更是旁都吃不下,拿点心当饭吃。
阿凤停下手,定定看着她,说,桢小姐,以前有太太惯着。将来去外头,凡事要自己拿好主意。
。
阿凤正笑着,忽然放下手上活儿,人都静止,接着喜形于色,说,宝儿回来。
仁桢往窗户后望望,茫然道,没有人呢。
阿凤说,儿行千里母担忧。他是离开步,心都跟着。他回来,做娘哪有听不见道理。
没会儿,果真见宝儿蹦跳着进院子。开门见仁桢在,先规规矩矩地鞠躬,唤,桢小姐。
听到这话,仁桢沉默。
阿凤说,打自己嘴。们桢小姐哪能缺人疼,往后有笙少爷呢。
仁桢脸红下,说,他去这远,这些家里头东西,怕是也想得慌。
阿凤便说,这不碍事,过两天顺儿跟老王去宁波,要在上海停两日。们买些点心果子,让他们捎给笙少爷。
仁桢想想说,也好。咱们把宝儿也带着,听说“永禄记”新出个“龙凤火烧”,可解他馋。
这小子如今长得十分敦实,眉眼儿开阔,方额头,像极当年小顺。去年秋天已经上小学。仁桢也感慨,想起当年他牙牙学语样子,似在昨日。宝儿见娘,便叫饿。阿凤用力纳针,将针尖在头发上轻轻搔搔,说,锅里有面鱼儿,自己盛去。
宝儿就自己去锅灶上盛满满碗,挨着阿凤喝,吃得香,发出唏哩呼噜声响。阿凤拿顶针在他脑袋上敲记,跟你说什来着,慢点吃,当心烫着。这家里何时缺过你饭,像是饿死鬼投胎。
阿凤问他,娘不见你温书,学堂里都学啥?桢小姐教你千字文,可有背给先生听?
宝儿没抬头,只说,娘,学堂里都不学这些,背也没有人听。
阿凤听,便又凿他颗毛栗子,说,祖宗留下来好东西,怎会没有人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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