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桢眨眨眼,说,小顺可靠得住?
阿凤在糊鞋靠子,头也不抬,说,靠得住。他若靠不住,就赏他顿老鞋底。
仁桢便依窗端详她。这几年,阿凤胖,也有些见老。平日身形举止间便带有点喜气。在这家里久,人倒比以往更利落些,不见颟顸。
小顺忠厚,又有能为,加上人当壮年,在家仆里头,算是颇为得力个。旁人也都十分服气。三大爷有心将他带在身边,他却回话,说当年进冯家是四太太慧容恩,就凭这份念想,也要留在四房。有他番话,明焕鳏独,冯家上下也都敬几分。这小夫妇两个,渐成说得上话、使得上力气人。四房这几年不太平,先是仁珏,后来又是仁桢三哥事。虽然有慧月在外力维护,撑持得毕竟有限,还是没少受些唾沫星子。底下人眼力见儿是最活,眼看着四房凋零,心生慢怠。小顺与阿凤,便要自己格外出众些,里外该为四房出头,竟点儿都不含糊。慧月看在眼里,也说,世道变,如今竟要看仆敬主。
在这家里,仁桢唯独与阿凤亲近,现下又多层依赖,大小事都与她商量。
话已经离题,不禁又有些正襟危坐。慧月便道,其实对于所谓新式教育,总有些不以为然。不反对女子多读些书,懂些道理。男人知道,们也知道些。对他们事情,便是非不能也,是不为也。可如今读新书女子,多少听过些……书读得越多,连规矩人伦都不懂。
昭如并不知道慧月心中块垒。儿子叶若鹤,在她看来便是被这样女子毁前程。
昭如便道,其实仁桢多读几年,也是好。是满脑子陈旧,倒乐得听听年轻人怎说。只是乐意她在上海读,和文笙也近些,多少有些照应。
慧月沉吟下,说,亲家,您没打算今年为孩子们办事?
昭如愣愣,方道,是求之不得,可眼下府上事是多些……文笙也不在身边,得看看孩子们意思。
对于几年前事情,两个人达成某种默契,彼此都不再提及。表面上水静风停,竟似未有发生过。她们相处,也因此跳过些段落。仁桢清楚,自己人生,因这些段落缺失,实际衔接得有些勉强。然而成长中,她也渐明白,这些粗针大线修补,再禁不起些撕扯与磨蚀。不提及,不是忽略和忘却,是小心翼翼维护
慧月心底冷,她看出这老实人心里也有盘账,口气于是变,卢太太,冯家近来是叫人放不下心来。可朝天子朝臣,换天子,宰相闺女也没个人敢娶?就不信。冯家若真倒,还有们叶家,再不济,还有娘家左家。话放这儿,左慧月在,就没人能给仁桢吃上点亏!
昭如咬咬唇,没有话。
慧月说,既如此,便由孩子们去吧。她去杭州,心里是惦着读新书姐姐。做大姨,便无谓做坏人。
开学前个月,仁桢收到文笙信。字里行间,无点怨。只说他已经请朋友在杭州为她赁房子。若住不惯宿舍,便搬出来住,不要委屈自己。他有时间便来看她。
仁桢想想,拿着信去找阿凤。阿凤说,这卢家少爷,没什性情,却是很靠得住人。女人图男人什,不就是个靠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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