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雨果路过伙房时,里面正忙得不可开交。他眼就看到头鹿被钩子钩住只后蹄,倒挂着摊在桌上。那无疑是马克西米连送来战利品。厨子正给它开膛破肚,掏出内脏就随手扔进脚下血淋淋木桶。旁边已经挂四五只清理好兔子,长耳朵耷拉到盛着山鸫篮筐里。雨果望向鹿眼睛,它也望向雨果,湿漉漉黑眼睛圆睁着,毛皮依旧润泽,身躯随着厨子动作下下地抖动,仿佛仍能感到自己正遭受折磨。相比之下,被同样屠戮人类躯体明显不那体面,肉体对世界感受消逝得更快,也没有人需要这些血肉。雨果闭上眼睛,想到那些被砍下脑袋。1477年,当查理公爵战死在南锡消息传到根特,大小酒馆度淹没在形形色色谣言里。据说公爵遗体是在结冰水塘发现,他横在冰面上,身上有三个洞,已被狼吃掉半。有人说公爵几个重臣已借机投靠法国。至于刚满20岁玛丽,娇嫩独生女,谁知道要把她嫁给什人呢?没多少人提到她,仅有几次,也带着半猥亵半暧昧笑话。几个好事者开始煞有介事地描绘法国人踏进根特场景。没人想到,不到两个月后,大家就被叫到星期五广场上看斩首。公爵四名重臣上个月还在与法国谈判,转眼间就被议会以叛国与贪污罪论处。行刑郑重其事,场面撼人。其中列日总督,雨果本来接受他委托,要为他全家画肖像画。作为补偿,雨果花很长时间,用来观察枪尖上几个头颅伤口、纹路与衰败进程,眼看着熟悉面孔渐渐难以辨认。他发现最先变质是人眼珠,也发现贵族并不比下等人腐坏得更缓慢。他还感到,与真正死亡相比,切残酷绘画,就算是剥皮、砍头、肢解、被钉,都显得太天真。到8月,根特人绘声绘色想象过入城式上,神气风光主角不是法国路易,而是奥地利马克西米连。他比许多王子抢先步,前来与玛丽完婚。大伙看此人年轻有为,倒也配得上让大胆查理女儿改姓哈布斯堡。别忘,她可是全欧洲最阔气女继承人,他可是皇帝独生子。“万岁,玛丽,万岁,马克西米连!”看热闹根特人这样喊道。在啤酒馆,有人乐呵呵地把赌赢几个钱收进怀里。大人物戏码还在继续,平民也能沾沾光大吃大喝,何乐不为呢。举行仪式时,在装饰新婚宴大厅里,人们没有看到雨果·凡·德·古斯作品。人们也没有再看到他出现在根特。
夜幕降临时,“红”贵宾大厅里烛火通明,就和在宫殿里举行晚宴没什两样。鹿已经做成香喷喷菜肴端上桌来——它在清晨悠闲地吃草时,哪会想到晚上命运呢?院长陪着马克西米连坐在大壁炉前,正听他讲各地趣闻。突然,从不知哪里传来声拖长惨叫。在夜晚森林间,听到这样声音,那可是太吓人。院长向身边修士递个眼色。
“这是什声音?”马克西米连问道。
“这是雨果弟兄。”修士们面无表情地回答,他们表现或许出于冷漠,或许出于嫉妒,又或许此地修士已习惯与疯颠忧郁之辈为伍,谁知道同寝同食之间,游荡在森林神秘之手会放在谁身上,让他丧失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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