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兆远先生是1958年春季被组织部门送到夹边沟农场劳动教养。此前他在兰州市西固区人委任工商管理科科长兼劳动工资科科长。他在夹边沟劳动教养几近三年,被送回兰州,继而被谴送原籍金塔县监督劳动至1979年。有次,邻居家位妇女问他:听说夹边沟右派都饿死,你怎没死掉?他回答:是个贼里头打着不要贼。
他说,他曾是夹边沟农场最出名贼,可是他并非去就偷东西。
右派们到夹边沟,第二年就饿死百多,可那时他粒粮食都没偷过。他出生在金塔县农村,从小父母就教育他要做个老实人,要正直,本分。他父亲是个乡村郎中,有点文化,他很小时就教他读《三字经》、《论语》和《孟子》。父亲还对他讲过曾子之廉,不饮盗泉和齐人不食嗟来之食故事。他满脑子都是士大夫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人生哲学,所以在夹边沟他腿肿起来,脚胀得穿不上鞋,头肿成大南瓜,他也耻于偷窃。在饥肠辘辘人困马乏日子里,他实在饿得招架不住时候,就去捋草籽、捋树叶聊以充饥。他小时放过羊种过地,知道什植物可食什不可食。夹边沟东草洼生长着很多白刺棵。白刺棵有两种,种开红花结红果,状如枸杞,能吃;其卵形叶片捋回来拿开水烫汤,挤干,捏成团就能吃。另种开白花,也结红果,果实呈葫芦状,骆驼特爱吃,但毒性大,人不能食。有些城市来右派不知道,把葫芦形采来吃,中毒死。还有种碱茅草,长很多枝权,开黄花,其状如千头菊。这种草籽炒熟干嚼都行,咸,涩味重,却没毒性。
但是,到1960年春天,他突然就偷起粮食来。
他眼睁睁地看着同屋两个右派饿死!
个是永登县中教师,姓巴,名多学。巴多学解放前毕业于北京大学,永登县人。这是个胆小得掉片树叶怕碰破头人,老实本分极。在田野上劳动,别人摘个黄瓜给他,他吓得把推开,说,你这不是叫犯错误吗?此人在春天I临近时躺倒起不来,奄奄息之际对身旁人说,能不能给支烟?想吸支烟。俞兆远从位榆中县右派处要来撮旱烟末,卷颗烟,点着,放在巴多学嘴上。巴多学用他干枯得树枝样手指抖抖索索扶住烟,吸几口,闭上眼睛。沈大文是甘肃农大教授,留美博士,研究植物分类。他和俞兆远在间宿舍比邻而眠已近两年。俞兆远来夹边沟之初,农场组织他们学习农业技术,沈大文还讲过课。这个人不偷不抢,饿得不行,就到草滩上捋草籽吃。他比巴多学躺倒还早几天,已经好些天失去行走能力,但他不愿麻烦别人替他打饭,每天去伙房路是跪着走去再跪着同来。他在膝盖上用绳子绑着两只布鞋,以减轻膝盖触地疼痛。巴多学死后两天夜里,约11点钟,他把嘴对着俞兆远耳朵说,老俞,想吃个糜子面饼饼。俞兆远很惊讶,说,老沈,快到半夜,上哪里给你找个饼子去。沈大文说,求你给找个饼子。实话说这会儿真是想吃个饼饼。老沈俞兆远刚要说话,身旁右派分子扬乃康捅他下:老沈可能不行俞兆远头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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