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充不捋草籽消耗热量,得不偿失。从草滩上拾螳牛粪,在窑洞里点上小堆火取暖,窑洞口挂着个破毯子挡风。天到晚在窑洞里躺着,挨着日子。那时候也浮肿,把单棉衣裳都穿在身上用来保暖,人臃肿得像个大胖子。
是十月下旬天,躺在被窝里,听见悉悉索索声音响,扭头看时洞口挡风毯子掀起个角。吓跳,以为是狼来。那些天人死得多,山水沟附近狼也很多。可能是狼也会传递消息,明水农场有死人吃,远远近近狼都集中到明水农场来。天还不黑,狼群就出动,围着山水沟转来转去。它们专门吃死后刚刚埋葬但又埋得很草率尸体,有时还向活人进攻,只只都吃得肥肥油光锃亮。狼胆子真是大,它们像是知道这山水沟里人没力量和它们作斗争,竟然敢顺着山水沟跑过来跑过去,见人都不躲避。有天夜里只狼用嘴挑起窑洞门帘把头探进来。由于窑洞里烧着小堆牛粪放着红光,又拿起斧子挥舞,才把狼吓跑。这天毯子又被掀起角,惊下,心想这狼胆子也太大,大白天就敢往住人山水沟里跑,就敢进窑洞。急忙坐起,抓起放在身旁斧子。但这时个人尖细声音叫声:小高,小高,你在这里住吗?听不出是谁声音,把门帘拨开往外看,原来是牛天德。他挣扎着找到住窑洞来,在门口坐下就再也爬不进来,张着大嘴喘息。赶紧走出去拉他,想把他拉进窑洞来暖和暖和。他不进来,他说看见就行。他说他不行,活不几天,住在山水沟南头间临时病房里就是间大地窝子。他说他是专门来找,托付件事。他气喘吁吁地从怀里掏出把棕刷子和个针线包,说,如果你能活着回到兰州去,定要到家去趟,把情况讲给女人听。你拿着这把刷子去,不管是女人还是姑娘,他们能认出这把刷子和针线包来,这是从家里带来。离开家时候,女人叫带上这个刷子,叫刷鞋用;姑娘把这个针线包放进书包里面,说是衣裳破好补。她们见刷子和针线包,就会相信你讲都是实话。
收下牛天德刷子和针线包,再也没说什安慰呀宽心呀话,答应如果活着回去,就定把刷子和针线包给他家送去。牛天德身体情况,以看再活不过三天。从夹边沟到明水,已经看到许多人死去。他们在死前要浮肿,浮肿消下去隔上几天再肿起来,生命就要结束。这时候人脸肿得像大南瓜,上眼泡和下眼泡肿得如同兰州人冬天吃软儿梨,里边包着包水。眼睛睁不大,就像是用刀片划道口子那细缝隙。他们走路时仰着脸,因为眼睛视线窄得看不清路,把头抬高点才能看远。他们摇晃着身体走路,每迈步需要停顿几秒钟用以积蓄力量和保持平衡,再把另只脚迈出去。他们嘴肿得往两边咧着,就像是咧着嘴笑。他们头发都竖起来。嗓音变:说话时发出尖尖如同小狗叫声音,嗷嗷嗷。这天牛天德样子、说话声音和走路姿势就是这样子。
过四五天,就逃离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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