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后,他都记得那个娃娃脸。
八月底天,夹边沟农场大道奇又来拉粪,同时到来还有袁队长。大家都觉得奇怪,袁队长上次拉粪来过次,这才不到半个月,怎又来?陈毓明想,说不定有什事吧!于是,当袁干事在他们粪堆前转圈走进窑洞时候,他陪着小心说,袁队长,你这趟趟地跑什呀
陈毓明站住脚说,大姐,你看这干什呀,个小月娃子,给你埋掉就行,你跟着去干什?以后你还上坟去吗?
女人说怕你埋不好。
陈毓明说,这你就放心吧,拿你钱,就定把事情办好。办不好不是对不住你吗?你把看成啥人?
女人说,你打算埋到哪儿去?
陈毓明朝西边扭下脸说,往那头走,那里是片沙滩,埋到那边你看行吗?
然后掏钱给他。
接过钱装在口袋里,他又在怀里倒下孩子。孩子很轻,抱在怀里简直就像棉花包样轻。他估计是个婴儿,心里禁不住阵悲哀,问句:孩子得什病?
女人说,肺炎。怎,你害怕传染吗?不传染,真是不传染,是感冒引起肺炎。
他忙说,不是怕传染,就是问声。才多大个孩子呀,就
女人畦声哭起来:二十天,才二十天呀
女人点头。陈毓明手抱孩子手扶扁担下马路,往西走。西马路很长,但马路边房子并不多,不会儿就走完。
这时他站住回头看眼,那女人还在人行道上站着。
那个孩子,他把他埋在西边沙滩上。他理解那个女人悲痛心情,所以用粪杈子挖个五六十公分坑把孩子放进去。他也说不清楚出于种什心情,放进去之后又拿出来,解开小棉被看看孩子脸,然后又重新包好埋。
他把沙子又填回坑里,还堆起个小小坟堆。他知道,那女人今后不会来这儿找这个孩子,起个坟堆没有什意义,但是他想这终究是条生命,个人,不是只死狗死猫,就给他堆个坟吧。将来有人经过这儿,或者城市将来向外发展延伸盖房子或者建工厂时候,叫人们注意,这里有个小人。
这天他没有再去找麻建斌。他回到窑洞后把50元钱拿出来,叫张家骥去买议价粮。这样,他们度过断粮日子。中午吃饭时候,他对他们讲,那个娃娃圆圆脸很白,白得如同石灰。
女人哭,陈毓明心酸得厉害,便劝女人不要哭,然后说,好,那就埋去。他左手抱着孩子,弯着腰,把扁担放上肩膀。
但是拾粪权子掉在地上。他又弯着腰拾杈子。结果左手孩子就横过来,引得那女人叫起来:你看,你把孩子倒过来!
他想说倒过来有啥关系,但忍住,手忙脚乱收拾粪筐和粪权子。这时女人又说句:你把粪筐放下吧,埋完回来再拿。
他说,那可不行,丢粪筐拿什拾粪?女人说谁偷你这个?他说,偷是没人偷,可是叫人清理走也投地方找去呀。
女人不言语。陈毓明说声走,就离开女人,可是走几步,他觉得身后跟着个人。扭脸看看是那个女人。他惊奇地说,你跟着干什?女人说?看你埋到哪里去,埋好埋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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