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理员艾学荣正在炉子上煮菜根吃,看见陈毓明就噌地跳起来,问,陈队长有事吗?他对陈毓明有点害怕,因为有过两次他跑到伙房弄东西吃,两个拉肚子病号把粪便弄到铺上,陈毓明训斥他,警告他再要是失职就换个人当护理员。
他很害怕不叫他当护理员,因为他害怕回到窑洞里去住。
陈毓明问新来病号在哪里?艾学荣说在最里头,程炯明旁边。陈毓明顺着过道走到尽头,看见墙根铺上坐着个人低声地哼哼着。他问声你叫啥名字?
那人停止哼哼扭过脸来,他不由得惊下,说,你不是李汉祖吗?
他就是这样两头跑着照看病号。既然领导叫他管两问病房,他还是想把工作干好,这可是性命攸关工作:凡是进病房来人都已经衰弱至极,照顾得稍有不周就可能把个人送进酆都城去。
出房门左拐,走下山水沟,陈毓明就到北房门口。门口停着辆马车,三四个掩埋组右派正在把具尸体装上马车。
这几个人是杂役(在劳教农场里做炊事员、木匠、鞋匠等工作劳教人员,总称为杂役。),他们在来到夹边沟两三年里,没下过大田也没挖过沙子背过石头,他们是理发员、修鞋匠、木工、炊事员他们体能还投消耗殆尽,他们大都有办法搞到额外食物,所以他们两个人抬具尸体,像是搬动麦捆样,悠两下就扔上车去。
马车旁站着个名叫段云瑞人,手里拿个笔记本,还提着串拴着细麻绳硬纸牌牌。他是兰州解放后参加工作大学生,曾任省高级法院书记员、审判员、省司法厅办公室秘书。
如今专管给尸体编号,挂牌子。在夹边沟时候,最初死人,农场领导叫木工组打棺材,可是很快就没有木头用,领导专门抽几个人割芨芨草编成长条形筐子,人死装进筐子里拉出去埋掉,坟头上插个木头牌子,写上姓名。后来连做木头牌子木料都没有,芨芨草筐子也编不及,就用死者被子裹拉出去埋掉。
活着人们有意见,说这样埋掉,将来家属来上坟烧纸找不着人,哭谁去?领导接受意见,掩埋前叫人给每个尸体拴个破纸箱子上裁下来硬纸牌子。纸牌子上写着死者姓名和编号。
陈毓明走到段云瑞跟前,告诉他南房两具尸体相貌特点和姓名,叫他们不要把名字搞混。
北房是九月底挖成地窝子,进门条直溜溜走道,靠穗,边崖坎留个两公尺宽四五十公分高和地窝子等长土台子,土台子上铺着麦草,上边并排睡十八九个人。地窝子深入地下公尺多,最初修建时候,地窝子右边高出地面墙壁。
留两个洞子,作为照亮窗户。后来天冷,从沟里刮来寒风袭进来,人们就把洞子堵上。后来改为病房,领导又找块大篷布把房顶盖上,垂下来部分直搭到地上用以挡风保温。这问地窝子确暖和,除门口挂门帘子床破棉被透点冷空气进来,再就没有漏气地方;靠近门口砌炉子烧得也挺旺。只是这样来房子里空气太难闻,新进来病号都说臭得人恶心。
盏马灯和门帘子缝里透进来光线不足以把房子照亮,房子里日夜都黑洞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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