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唯太史第马首是瞻,两个月中,各界善款接踵而至。锡允不辱使命,在募款尾声,便携主军需谢旅长,登城内士绅商贾之门,行谢仪。
午后,他敲敲颂瑛居停门,听到里头咳嗽声,便道,嫂嫂,不急开门。听说你抱恙,就在门外说,这次募款替何世伯捐出农场股份所得。锡允铭感在心……
他正说着,门忽然开,就见宛舒笑盈盈,把将他拉进门,说道,和大嫂刚才还说,打过仗人可是不同,那个精气神儿,整个太史第男人也找不出个。这才几日,怎又现出书生迂腐劲儿来!
锡允闻见室内有隐隐中药味,见颂瑛披着衣服,依桌前坐着,用只木杵正在石臼里捣着什。
颂瑛招呼他坐下,声音倒有些发虚。锡允问道,嫂嫂可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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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太太说,都散吧。他们爷俩有大事要谈。
但她内心其实也打起鼓。这孩子眼神举止都让她感觉,有这些年为自己所不知事,在个人身上凝聚。但她毕竟是个妇人,也知道即使阖府事务于握,毕竟离外面世界还太远。见面有这瞬间,她伸出手,想如以往掸掸侄儿肩头风尘。但是,却不知为何缩回去。
她望望书房方向,叹口气。
叔侄二人,傍晚时走出来。太史神气平静,但交代给管家旻伯,声音里却有些发灼。他说,快,拿在案上字。送去漱玉桥木新斋,找岳师傅连夜赶出来。
颂瑛便说,允少爷有心。不妨事,每年入春,就开始咳嗽,喉头痒得
第二日,太史第门口多副横额,来往人站定。看上面用大隶镌四个字“义款救国”。有人认出来,是向太史手书。
向锡允负命而来。其在军中,以少校副官之身随“大口谭”南征北战数年,深历戎马甘苦。而自年初,十九路军因饷金屡被克扣,军需难以为继。锡允便主动请缨,回粤筹集军饷。
太史第自然成这场募款起点。对谭氏而言,这是个明智选择。向太史名重河南,其振臂自有应者如云。加之其少年时负笈南洋等地,且曾任职于英美烟草公司,与侨界关系密切,更易获得海外及港澳商界支持。
即使时日如烟,前事枝蔓不可历历,但老辈广府人都记得,那年,太史联合“戊辰同乐会”在海珠戏院发起募款义演。甚至让府中八太太吟香现身,票出戏。吟香工巾生,往日各种场合,向与九太太青湘搭档,这是太史以此自矜风雅。此时,她与“协春社”女伶靓小凤在台上出现,台下众人都愣愣。太史第上下,听到议论,忽而回忆起这个几乎已被淡忘人。有不以为意,有锐痛突至。但是更多,忽悠间,想到那个夏夜,仿佛有缕似有若无荔枝气息,在空气中回荡。这时他们听到七少爷与五小姐宛舒啼声初试,联袂而作《女儿行》曲词,由靓小凤口中流出,皆觉别具深意。
磨剑,砺枪,少年身当为国殇,流血,卫疆,征夫血战泪凝霜,城社有狐鼠,关塞有强梁,孤臣节烈死,义士不屈降,越王台下冢,战骨尚未寒,抚剑问明月,何日还故乡,马上故乡,云山泱泱水茫茫,离乱沧桑,忠烈长留万古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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