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跟颂瑛姑嫂也行礼,她匆匆拖着阿响便出去。
她回到自己房里,将柜桶抽开,找出只匣子,里头有密密收藏油纸包。她打开,方锦帕里对镯子,通透绿翠。这是襁褓中,她唯留下东西。每只镯子内侧,都刻上明月流云,雕工格外细致。眼前,倏忽便是那个人,平日哀矜不显。但男人身戎装,风风火火地进来,只将这镯子放在她手里。她看眼,便放在梳妆台上,淡淡说,有心。男人不言语,将镯子重新拿起来。迎着灯火,给她看。两只刻,枚满月盈盈,枚是新月上弦,阴晴。她眼睛这才亮起来,将镯子戴在手上,又怅然道,你若初来
心直口快话,出来就收不回去。在场,顿然都没声响。旁边伺候慧生,见情形不妥,便拍身边孩子脑袋,说,仔,你不是成天问这前线打仗事吗?这二郎神就站在眼前,倒没声气?
锡允躬下身,看着他,还记得,这孩子叫阿响。不声不响,才几年,长这高。
阿响定定看他,依然没声。锡允就问他,大个仔,想不想跟去参军?
阿响点点头,可又使劲地摇摇头。锡允就笑,说,怎不想?
阿响便开口道,阿妈说,好男勿当兵,好铁勿打钉。
不行。老毛病,吃几味药就好些。
锡允说,有没有看过西医?要是年年如此,听起来像是敏感。西医法子,倒是更对症些。
宛舒在旁道,呦!在外头打鬼子,倒打出个大夫来。会诊症!
锡允笑笑,只沿着自己话说下去,哪有这好本事。说起来,谭师长也是每年开春便咳嗽,和嫂嫂很像,是个德国医生看好。中医调理,是慢点,不会立竿见影。嫂嫂这手里是哪味药,怎还要你亲自动手。
宛舒接口说,什哪味药!讲出来,你又欠个大人情。三娘知道你爱吃芡实糕,昨晚上就在那咋咋呼呼。嫂嫂应下来,大早就找出去年藏“肇实”,落手落脚去壳、晾干、研粉,这跟说着话,杵上午。手都酸。
众人都愣愣,房间里片静。锡允忽而大笑起来,这笑仿佛为这安静打开个缺口,大家便都跟着笑。宛舒笑得浑身乱颤,说,这细路!天底下还有比更愣头青。
慧生边笑,边赧颜道,死仔胞!当没这个阿妈,你到底想不想?
阿响倒有些无所适从,他低下头去,但忽然间,他抬起头来,大声道,想!
这清脆童音,出其不意锐亮,几乎震穿大人们耳鼓。慧生笑,凝固在脸上,脸色渐渐地沉下去。
她说,允少爷,们孤儿寡母,可没有披甲上阵、光宗耀祖富贵命。天不早,三太太着人准备晚饭,先帮忙去。
颂瑛忙道,这是什话。们妇道人家能做什,举手之劳小事罢,给这丫头说得天大。
锡允说,并非小事。这次募款,嫂嫂手笔不让须眉。
宛舒说,向锡允,你好嘢!大嫂谢两茬。这个做妹妹,在乡下起早贪黑,将兰斋农场年所出都捐给你,倒听不到句好听!
锡允黧黑脸色,竟透出红,嗫嚅道,这自家人就不谢吧。
宛舒不依不饶,好!照你这说,嫂嫂倒不是自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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