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叔嘴努下,说,老板出来。
三个人都看过去。个穿青绸夹袄、身材矮小人,走出来,对着众人作揖。叶七笑笑,说,莫不是看错,跳鱼聋?
这人虽短小,但声量却分外大,中气又足。安铺老少都认识,在苏杭街经营家小饭馆,菜式并不多,却擅作道“跳
少年阿响,在个黄昏下学后,路过瑞同街。他看到座骑楼,在灰扑扑同类中脱颖而出,张灯结彩。邻近空气中,还洋溢着鞭炮燃放硫黄硝烟气息,是还未冷却下来热闹。
他看到门楼上,挂块匾额,用鎏金镌“南天居”三个字,覆着红绸。
他不是好奇性情,但仍忍不住向里张望下。其实,他已经回忆不起这骑楼本来模样,究竟是处平凡住家,还是商铺。
过几天,吉叔来访,说起这间新开茶楼。
叶七道,安铺街豆豉店,半巷酱园子,开茶楼倒是头遭。
易米梅花不讳贫,玉台壶史自千春。闽茶绝品承遥寄,亦城南穷巷人。
——谈溶《梅石图题识》
荣贻生对叶七,终生没有改口,叫辈子师父。
这是叶七主张。他说,日为师,终身为父,够。留着名姓,记得来处。
阿响,并不知自己来处。
吉叔说,你道是什来历,开茶楼是谁?
叶七摇摇头,只说,敢叫这个名,也是好大口气。
吉叔卖关子道,好,听朝带上阿响去看看,做东。
第二天清晨,阿响便坐在这叫“南天居”茶楼里,看着来往企堂、茶博士穿梭于店堂。此时太阳还是冷白,穿过满洲窗照射过来,拖曳影子也是冷白道。
叶七说,这阵仗,倒和上六府学个三分像。
可有个师父,心里踏实不少。长这大,他从来没有见过家样子。他不知别人家是什样子。早上起来,有母亲身影,忙碌地为爷俩儿做早饭,也抱怨着昨晚未收拾棋盘。中午,看见骑楼上晾晒好衣服,在并不猛烈春阳下,透着光。风吹过来,微微地飘荡,将番碱味道也吹过来。这味道是洁净而安静。
荣师傅给看过张照片,那是张毕业证。上面记录着他短暂求学生涯。这张标示为“同礼小学”毕业证上写着他名姓。照片上是个头发浓密男孩子,穿着立领制服。即使穿过几十年时间,仍然可以看到他眼神清澈。不得不说,这张脸上,有种和年龄不相称少见雍容,大约来自个少年对现状满足和笃定。
毕业证水印建筑,影影绰绰。荣师傅告诉是文笔塔。背面,印着这所学校校歌:“既殚精以求知,复笃志以力行,嗟诸生兮,毋忘同礼之好学精神。”荣师傅哼两句,大约为自己老迈沙哑声音所赧颜,终于摆摆手,径自放弃。
但他又戴上老花镜,将那段并不长歌词,细细地看又看。
他说,在取得这张毕业证后,他曾经有去廉江县城升中学机会。但终于没有去。问他为什没去。他不再说话,却将眼镜取下来,搁在边。整个人似乎也便定住,忽然伸出手,将片从窗子飞进合欢落叶捉住。这才长吁口气,说,个厨子,读这多书有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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