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响推开门,见里头别有洞天。原来是个厨房,正中是张半人高大案,上面放着白案各色家什。灶上坐口大铁锅。墙上则挂从大到小两排蒸笼,井然有序。可是,另边呢,却搁只矮榻,两边挂着副竹制楹联:“每临大事有静气,不信今时无古贤。”阿响知道,这是教光绪皇帝师傅写句,因为太史书房里也挂副,七少爷讲给他听过。那个是行楷,这是隶书。看起来,倒是和这满室烟火气,并无
因为世道不济,广州许多茶楼,也纷纷做起晚市。这分明是要和众酒楼抢起营生。而像“得月”这样老号,到底有自己底气尊严,谨守着做午不做晚行规。
这时,客已散,片热闹也就云流雾散。而整个厅堂,因为大和空,呈现出派寥落与静虚。阿响这才看出来,原来周遭陈设,都已很陈旧。
几个企堂在那里埋头擦洗,收拾桌椅,其中个头也不抬道,哋收工啦。
下意识地,他不禁转过头看眼那供台。灯火明灭间,关公依然飞髯怒目。
这时却听到个声音,说,后生仔,你可来。
广州光孝寺有大甑,六祖时,饭僧之用者也。大径丈,深五六尺,韶州南华寺亦有之,大与相若。当饭僧时,城中人争持香粳投之。或有诗云:“万户饭香诸佛下。”
——屈大均《广东新语》
当阿响再次踏进得月阁大门,是半个月后。
他终未实现慧生嘱咐,将颂瑛“带回来”。
因为有负使命,他经历长时间焦灼。他想,或许从开始,他们就没准备让他完成使命。然而,他竟然不放弃。他给慧生写封信。信中说,要在广州多待段时间,叫母亲保重身体。
他抬起头,认出原来是上回见到知客。先前轻慢样子不见,竟然笑容可掬,满脸殷勤。
他说,韩师傅话,你还会来,们都不信。
他不禁有些惊奇,道,韩师傅知道要来?
知客说,是盼着你来,可是被怪罪。他说,亏这后生醒目,留在供台上那块饼,是留着后话呢。
知客引阿响到三楼,曲径通幽,最深处有间房。知客敲敲门道,韩师傅在里面等你,就不进去。
他终于将客栈房间退,搬去太史第。来自然是盘缠已经花销完。二来他很清楚,去太史第给锡堃递信人,不会找不到他。
在爆炸事件平息后,广州城呈现出异样平静。报纸甚至未说明具体伤亡情况,是某种暧昧欲言又止。锡堃因而坚信,允哥没有死。这种信念,甚至比与颂瑛见面继而失踪所带来怅然,更为强大地支配他。他在房间里看那枚勋章,上面镌着只鼎,在灯光底下焕发着幽明光彩。他朝那勋章哈口气,用块绒布反复轻轻地擦拭。他抬起头,对阿响说,定会收到信。
然而,阿响没有他乐观。此刻他只是想,再也未见到过音姑姑。十天后,她没有兑现她承诺。他想,要找到音姑姑。
他究竟是年轻。这个想法烧灼着,让本性温和他,也不禁寝食难安。他追本溯源,音姑姑夫妇,来自师父叶七。而叶七与广州唯联络,只是得月阁。
当他再走进得月阁,是在后晌。午市已经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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