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要前往那样深山吗?问。那位先生应道“才不想去呢”。
“不不不……”
然后那位先生——尽管怎看都觉得像位老人——在宽额上挤出皱纹,露出承受痛楚般表情。
“您哪里不舒服吗?”
“不,不是。姑娘盛情可感,但痛是心,不是身体。自个儿说话让自个儿受不,只是这样罢。”
“是啊。不,也不是现在才迷路。仔细想想,这辈子都在迷路啊。”
这应该不是指他直在流浪吧。
因为这位先生外表光鲜体面。
和服及外套都是纯丝,剪裁也很得宜,布袜和拖鞋看起来都很昂贵。
“穿惯西服后,这身打扮出门就不自在。想要打道回府,却连叫车都没办法,也不知道往哪里走会去到哪儿。真正丢人。这让兴起穷途末路之感,正在为自身叹息啊。”
“不……”
老人抬起头来,似乎比想象中年轻许多。开始以为是老人,是因为他有着覆盖半张脸、斑白茂密胡须。
不过说他年轻,年纪应该也比父亲大多。
“啊,真是位好心肠姑娘。”
老人——不,那位先生眯起双大眼,眼角挤出皱纹,露出似哭似笑表情来。
穿过写有“吊”字帘子,就形同承认自己怯弱。
经过玩具店前面。
经过通往吊堂小径,再继续走下去,有道竹篱,有庚申塔[121],再过去不知为何,有块巨大石头。原本应该是某些东西基座,但现在上面空无物。
位老人家孤零零地坐在那块石头上。
老人蜷着背,垮着肩,看似疲惫不堪。
但起身之后,
无法整理思绪,而是害怕整理。
摇摇晃晃地走着,来到那条宽阔坡道。
是去吊堂路。
今天不想去那里。
那家书铺没有浮世烦忧。
那位先生想要站起来,却踉跄下。
看不下去,伸手搀扶。
“看您似乎还是不太舒服……”
“看起来是这样吗?”
不管怎看都像是病。
“您定很困扰。”
“不,也不是困扰吧,只是觉得自己真是老。从未厌恶上年纪这回事,但这下让认清自己手脚已经不听使唤。年轻人应该不会懂吧。”
居然在这样镇上走投无路——那位先生重重地叹口气说。
这次叹息声大到都可以听见。
“这副德行,想要在没有路标,连路都没有山中行军……根本是奢想哪。”
“哎呀,真不该做不习惯事。”
“不习惯事?”
“平素从不会个人出远门。哎,真教人笑话……”
迷路。那位先生说。
“那真是糟糕。”
老人深深地吐口气。虽然没听见叹息声,但大大地萎缩下去背部,显示出那道叹息之重。
总觉得不能置之不理。
应该是因为把祖父身影重叠上去。
跑过去搭话:
“请问,您遇到什困难吗?”
那栋奇妙建筑物内部,应该不属于现世。
就和读小说样,逃进那里面,就如同从现实转移目光。
但已经逃出家里。那岂不是样吗?
也觉得干脆就逃进里头,要果决多。
都已经完全在逃避,却不知为何,不愿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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