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疑问在维尔纳脑子里接踵而来。人种纯洁,政治纯洁——巴斯蒂安提醒他们任何种腐化都是可怕。然而,夜深人静时候维尔纳总感到纠结,难道生命本身不是腐化吗?人从呱呱落地开始便与世界密不可分。他们被索取,也被灌输。咽下口食物、看见束光芒——没有人能够纯洁。可是校长却这样坚持,并且帝国要为此测量他们鼻子、标识他们发色。
熵在封闭系统里不会减少。
晚上,维尔纳盯着弗雷德里克床,薄薄床板,可怜脏床垫。现在,新来迪特尔·费迪南德睡在那里,他是个从法兰克福来强壮小男孩,总是带着股吓人狠劲儿完成所有任务。
有人咳嗽,有人呻吟。河边
食堂里挂上新标语旗,激动人心口号悬在餐桌上方:
倒下并不丢人,而躺着则是耻辱。
轻盈敏捷,猎犬速度、皮革柔韧、钢铁般坚硬。
每隔几周总会有教员消失,他们被战争机器吞没。新教官是些本正经、性情古怪老人。维尔纳注意到他们都是残疾:瘸腿、瞎眼或者歪脸,也许是中风也许是之前战争结果。学员们对新教官不屑顾,新教官总是点就着,维尔纳越来越觉得学校像枚拉开弦手榴弹。
学校里电故障百出。莫名其妙地断电十五分钟,突然就恢复。时钟忽快忽慢;灯泡会儿亮得刺眼,会儿不停地忽闪,最后爆裂,走廊里落下细碎玻璃雨;变压器失灵,供电终止,个接个漆黑夜晚;冷水浴和冰窖似宿舍;看门人只能点着火把和蜡烛照明。所有汽油都被送上战场,几乎看不见有汽车进出学校;头瘦弱驴子负责运送粮食,拉车时候它肋骨,bao露无遗。
维尔纳不止次在切开香肠里看见蠕动、粉色小肉虫。新学员制服比他制服粗糙廉价,他们来没多久就开始接受实弹射击训练。就算巴斯蒂安现在发放石头和棍棒,维尔纳也不会大惊小怪。
然而,所有消息都是好消息。豪普特曼收音机里说:“高加索唾手可得,们已经夺取油田,马上将占领斯瓦尔巴群岛。们大军神速。五千七百名俄国人被杀,们只伤亡四十五人。”
每隔六七天,那两名死气沉沉报丧官就会走进食堂,四百个人克制着四百张苍白脸不去追随他们脚步,但是他们眼睛在转,脑子在动,在餐桌间寻找那个死父亲孩子。
他们停在某个学员身后,那个学员总是先假装无所知,副若无其事样子:举起叉子、把食物放进嘴里、咀嚼。这时,通常是高个子中士伸出只手,搭在男孩肩膀上,男孩抬起头望着他们,满嘴食物,脸惶恐,起身跟着他们出去,两扇厚重橡木门砰地关上。食堂里人从死亡边缘回过神来,慢慢地开始呼吸。
赖因哈德·韦尔曼父亲倒下。卡尔·韦斯特霍尔兹父亲倒下。马丁·布克哈特父亲倒下,马丁对大家说——就在他肩膀被拍那天晚上——他很高兴。他说:“切最终不都死去,而且很快,不是吗?有谁不愿意光荣地倒下,成为通往胜利之路铺路石呢?”维尔纳想在马丁脸上看到不安,但是他没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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