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听这个吧,艾蒂安想。听听。
有人拍下他肩。他靠在倾斜墙面上才没摔下去。玛丽洛尔穿着睡衣站在他身后。
小提琴声盘旋而下,迅而回升。艾蒂安拉起玛丽洛尔手,在狭小阁楼里翩翩起舞。唱片旋转,发射机信号穿过城墙、穿过德国人身体传送到城墙外大海上。他带着她旋转,她手指优雅地在空中划过。她在烛光中寻找另个世界:满脸雀斑,雀斑中间两只眼睛动不动,如同蜘蛛卵般。不过它们既没有盯着他,也没有吓到他,它们似乎只是望向个更深、完全不同世界,那里只有音乐。
她飞扬舞步流畅优美。她躬身谢幕。他想象不出她是如何认识舞蹈。
音乐还在。他放太长时间。天线还伸在外面,也许映着天空隐约可见;阁楼像灯塔样忽明忽暗。但是,在烛光里,在甜美协奏曲里
狂风席卷天空、海滩和街道,吹落红日浸入大海,圣马洛所有西向花岗岩燃起片火红。三辆带着消声器豪华汽车像鬼魂样悄悄地开过克洛斯街,大约十二个德国军官被扛着摄像机和舞台灯人簇拥着登上奥朗德堡,在寒风中巡视。
艾蒂安在五层窗边举着铜望远镜观察他们,共二十人左右:上尉和少校,他甚至看见位中校拎着自己大衣领子,对着外岛要塞指指点点;还看见个士兵在想方设法地点烟,帽子却被大风吹跑,周围人笑得前仰后合。
克洛德·莱维特家是街区里唯亮灯地方,三个女人笑声响彻整条街道。住在三层人推开窗户,扔出个烈酒杯,酒杯打着转儿飞向沃博雷尔街,无影无踪。
艾蒂安点燃根蜡烛,上六层。玛丽洛尔睡着。他从口袋里掏出小纸团,展平。他已经放弃破解密码:他曾经抄下那些数字,排列、相加、相乘,无所获。但是,它们肯定有意义。因为他不再午后反胃,不再心慌眼花。事实上,他已经个多月没有蜷缩在书房墙边祈求不要看见鬼怪穿墙。他在玛丽洛尔带着面包从前门进来时候,在亲手打开小纸条时候,在把嘴巴对准麦克风时候,感受到坚不可摧力量,感受到生机和活力。
56778,21,4567,1094,467813。
等待、调频、下次播报。
连数月,面包里隔三岔五地出现新纸条。最近,艾蒂安开始播放音乐。通常在半夜,总是零星片段:六十秒,最多九十秒。德彪西、拉威尔、马斯内或夏庞蒂埃。[31]他像多年前那样,把麦克风伸进电唱机喇叭里,然后让唱片转起来。
谁在听?艾蒂安猜测他们会把短波收音机伪装成麦片盒子,或者塞到地板里、埋在石板下、藏在摇篮里;海岸线上有二三十个听众——也许海上更多:坐在运送西红柿、难民或枪炮中立船上上尉们——英国人想要是数字不是音乐,他们肯定头雾水:怎回事?
今晚,他播放是维瓦尔第《》第乐章:《快板》。这是他哥哥四十年前在圣玛格丽特街花五十五分钱买回来。
羽管键琴为背景,小提琴充分展示巴洛克音乐丰富多彩——乐曲在低矮尖顶阁楼里荡漾。屋外,隔个街区,十二个德国军官对着照相机满脸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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