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也佳终于开始习惯外婆家,她离开妈妈身旁,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东看看西摸摸。桃子有点不好意思,问孩子:“你哥哥挺好不?”纱也佳边点头说哥哥好着呢,边打开碗柜张望,又说:“哥哥老是在那儿画画儿,其实画得更好呢。”说着,抬起眼睛朝母亲望望。桃子心想,也不知直美有没有留意到孩子小眼神。
直美笑眯眯地说:“妈,你自己去买东西拿得动吗?要不帮你买吧?重东西买带来吧。”
桃子家附近超市倒闭,所以得去远超市买。对桃子来说,拖着带轮购物袋走在大夏天太阳底下,又或者遇上像今天这种连着下雨天气,还真是够受。听女儿这说,桃子心里甜蜜蜜,喜滋滋,当场母女就说好,每隔十天半个月,不需要打工日子,直美就来帮桃子买生活用品。
桃子觉得自己幸福得像在梦里。
“姥姥,上二楼看看啊。”纱也佳说着转过身去要上楼。孩子转身瞬间,可爱小裙子跟着忽地摆动下。桃子恍惚间想起
着是老自己,带着吃食而来是孩子。亲子颠倒啊。桃子内心揶揄声音有些吵闹,不过桃子无视它们。
事实上,桃子确实没想到会有这天。
桃子都已经对直美不抱什希望,没想到现在能和直美这亲近地说着话。想到这里,桃子嘴角就自然地咧开。
直美住在离这儿20分钟车程地方。
她找个同样喜欢绘画男人做丈夫,他在初中当美术老师,他们生儿女,俩孩子都上小学,家四口起过日子。
直美结婚时离开娘家,也不知从什时候起就与桃子疏远。桃子想不起来疏远契机,只是觉得无奈。桃子自己和母亲也是如此。究其缘由,无法说清。直美和桃子之间发生事儿,直美和桃子关系,就像是忠实地复制桃子和她母亲之间发生事儿,还有桃子和她母亲关系。
两个月前,直美突然带着外孙女纱也佳回娘家来。
外孙女站在大门口,害羞地躲在直美后头,桃子先是惊异于外孙女长大,然后喜滋滋地招呼她们进屋,外孙女跟在桃子后头,小手牵在直美手里,显得安静乖巧。直美小时候也是这样,很乖,很听话,很懂事,不让大人操心。现在看着已经当母亲直美,桃子只觉得女儿不知怎就长大,长大女儿让桃子觉得有些晃眼睛,桃子竟不好意思直视女儿眼睛。
桃子终于有机会打量女儿,是趁直美在佛龛前合掌时。桃子细细打量她侧脸,看吓跳,桃子从女儿身上看见老态。女儿从背后到肩膀线条,显得短圈。桃子在心里掰掰手指,确认女儿已经过四十岁。岁月是把杀猪刀。
桃子对于自己衰老倒是挺习惯,可是她不想看到女儿老去。别连女儿也老,起码别让女儿老啊——桃子不禁想摩挲手掌朝着不知什神佛膜拜,与这种心情同时涌起,是种自豪——这带外孙女前来探望女儿,带纱也佳这可爱外孙女前来探望女儿啊。想想直美所经过岁月,桃子百感交集,心绪奔涌如泉水,眼看着就要忍不住流眼泪,又硬生生将泪水憋回去,勉强装出平静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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