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乌利塞斯神父身处安哥拉那段时间里,他日记只是事务性记述,很少涉及个人情感。他不过是罗安达主教座下卑微随从。当主教大人“安坐在大理石宝座上,享受荫凉”时候,他四处奔波,为批又批奴隶洗礼,忙得浑浑噩噩。但到圣多美,种令人绝望力量抓住他。他开始制作件物品,也就是日记封面上提到“礼物”。这项工作占据他全部心思和精力。他提到自己在寻找“最完美木材”和“适合工具”,还回想起小时候在叔叔作坊里接受训练。他提到自己为这件礼物上几遍漆,以便长久保存。“双手闪闪发光,俨然是虔诚忘工匠。”在日记末尾,托马斯读到段奇怪文字,那是神父对那件作品不凡气质赞美:
它闪耀,它尖叫,它怒吼,它咆哮。当圣殿帷幕自上而下分为二,真正上帝之子声大喝,吐出他最后气息。终于大功告成。
乌利塞斯神父受过什训练?他叔叔作坊又是干什?他为什用手工上漆?什东西会闪耀、尖叫、怒吼、咆哮?托马斯在乌利塞斯神父日记里找不出明确答案,只得到几点暗示。上帝之子何时声大喝,吐出他最后气息?在十字架上。那,这件作品是十字架苦像(4)吗?托马斯想。它显然是某种雕刻品。但它价值还不止于此。按照乌利塞斯神父记述,它是件最为与众不同作品。托马斯灵魂中那只飞蛾扑扇下翅膀。他想起多拉临死前最后几小时。自从她卧床不起,她就用双手紧握着尊十字架苦像。无论如何翻来覆去,如何痛不欲生、声嘶力竭,她都不松手。那是件廉价黄铜制品,光泽暗淡,尺寸偏小,是那种勉强可以挂在墙上样式。她死时将它紧紧抱在胸口。狭小房间空空荡荡,托马斯靠床而坐,此外再无人。当她刺耳呼吸声戛然而止,他明白最后时刻来临(与此相反,儿子离去是那安静,仿佛片花瓣悄然坠落),他感觉自己像片薄冰翻入急流。
此后几小时里,他不断因为恐惧而逃离多拉房间,然后又身不由己地折返。这样反反复复,长夜终于到尽头,新天开始。他苦苦等待,收尸人却迟迟不到。“没有你,还让怎活?”有刻他向她诉说。他目光落到那尊十字架苦像上。在此之前,他与宗教关系若即若离,表面上严守教规,内心却无动于衷。此刻他意识到:在信仰面前,只存在极端态度,要深信不疑,要嗤之以鼻。他盯着十字架苦像,在绝对信仰与绝对怀疑间徘徊。在最终做出选择之前,他想留下这尊苦像作为纪念。但是多拉,或者说多拉身体,仍不松手。他试着把它从她手里抽出来,但她双手和双臂牢牢扣住它,毫不退让,哪怕他已经把她身体从床上拽起来。(相比之下,加斯帕尔尸身是那轻柔,仿佛只大号毛绒娃娃。)在恼怒抽泣声中,他放弃。那刻他下定决心——这种决心毋宁说是种挑衅。他瞪着十字架苦像,咬紧牙关厉声说:“你!你!会收拾你,你等着!”
收尸人终于到,带走多拉和她那尊被诅咒苦像。
假如托马斯猜得没错,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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