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看手术盘里工具。它们简单而实用:几把锋利解剖刀和小手术刀,镊子和夹钳,把钝头弯剪,只凿子,柄木槌,把称手锯子,台称量内脏秤,把标厘米和毫米刻度、用来测量内脏尺,把制作内脏切片扁平长刀,各式海绵,以及尸检完成后缝合尸体针线,还有解剖台桌脚边用来装体液桶。当然,他首要工具是显微镜,用来检查活检标本、切下组织标本以及体液样本。组织学检测是他工作关键环。在病理医师显微镜下,生命和死亡在灯火通明圆圈里搏斗,类似细胞世界里斗牛。病理医师工作就是要在斗牛士细胞中间找出那头公牛。
他本该把尸体推走,几分钟后拿回几个切片,就说是从她丈夫身上取下标本。反正她也分不清楚。他会透过何塞双镜头显微镜扫视这些五彩缤纷景观,边用医学术语搪塞她。啊,是,切显而易见,卡斯特罗太太。你看这里和这里纹理。这是典型病灶。毫无疑问,你丈夫死于肝癌。或者,既然她竭力避免那个词,他应该说她丈夫曾带着肝癌活着。然后她就可以走。虽然悲痛难当,但心愿已。她可以继续生活,也免目睹丈夫开膛破肚幕。
但已经太迟。她就站在那里,紧挨着解剖台,对他为她准备椅子视而不见。
也许他可以请她坐在梅洛太太小隔间里。要是没任劳任怨梅洛太太,他和何塞该怎办?她办公室只能勉强放下张办公桌,桌上放着她打字机,打字机对着墙那边是两间相邻解剖室。墙上人高处开两个小窗,各与间解剖室相通,窗内嵌着稻草编成帘子。她可以透过帘子上细密小孔听见声音,却看不到解剖场面。否则旦她看见湿淋淋器官和开膛破肚尸体,定会尖叫着晕过去。她来这里是做记录,不是接受测试。她打字既快又准,拉丁文拼写水平流。有梅洛太太协助,他和何塞可以边观察边口述,不必停下来书写。他们有那多尸检要做。平常,当位大夫解剖、口述时,另位大夫就在另台收尾、休息,再准备下台尸检。他们如此轮换,马不停蹄地解剖具又具尸体。
有时,在他去塞西利奥神父那里忏悔之后,他会忽然想到:梅洛太太也很适合聆听忏悔。传到她耳朵里血淋淋真相远比塞西利奥神父要多。
他日常解剖时会戴上胶皮手套,这是近些年广受欢迎项技术革新。他对自己手套爱护有加,每天用肥皂和水刷洗,并用二碘化汞酒精保持湿润。不过现在他有点儿犹豫。如果戴上手套,玛丽亚·卡斯特罗或许会认为他厌恶她丈夫尸体。在这种情况下,最好还是回归古老裸手解剖。
但他首先得更换粘蝇纸。由于葡萄牙宜人气候,苍蝇成让人头疼问题。它们兴盛地繁衍,四处传播病菌。他要求自己定期更换垂在解剖室里黄色螺旋形胶带。
“请见谅,”他对玛丽亚·卡斯特罗说,“卫生、秩序、流程——这些都非常重要。”他端起为她准备椅子,放在用过胶带下方。他爬上椅子,取下粘满肥硕死蝇胶带,换上条崭新、明亮、黏性十足胶带。
玛丽亚·卡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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