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生物盘踞之处，通常会有种压抑而不祥
寂静，但这里没有。恰恰相反，布洛克莱昂生机盎然。昆虫嗡嗡振翅，蜥蜴在脚下沙沙爬行，甲虫闪着彩虹般光泽，上千只蜘蛛爬过露珠晶莹蛛网，啄木鸟用力啄着树干，松鸡唧唧喳喳叫个不停。
布洛克莱昂生机盎然。
但猎魔人没有放松警惕。他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也没忘记男孩被刺穿眼睛。在苔藓和松针之间，他时而发现爬满食肉蚂蚁森森白骨。
他继续走——谨慎而迅速。足迹还很新。他觉得自己能追上那些人，拦住他们，再把他们送回去。他觉得，尽管发生
这种事，但还不算太迟。
他想错。
中午时分，他发现第具尸体。
死人很少会让猎魔人惊讶。他会用彻底漠然忽视绝大多数死人，但这次例外。
男孩才十五岁。他仰面躺着，双腿分得很开，僵硬表情凝固在脸上，看起来像是惊恐。杰洛特清楚，这个孩子是当场死去，没有痛苦，甚至直到死前都毫无觉察。箭穿过他眼睛，透过眼窝，深入头颅。箭羽用山鸡翎制成，涂成鲜艳黄色，在草丛中格外醒目。
杰洛特飞快地环顾四周。不用费什
力气，就发现另支完全样箭，插在他身后六步远松树上。他明白是怎回事。这个孩子没有听从警告：箭矢破空嗖嗖声和射中大树砰砰声把他吓坏，让他跑向错误方向。第支箭本意是警告他，要他及时回头。嗖！砰！箭尖扎进树木。“人类！别走！”破空声和撞击声如此宣布，“人类！滚开！快离开布洛克莱昂。你们已经征服整个世界，人类，你们到处留下脚印，你们以现代化、以时代变迁、以所谓‘进步’名义兜售切。但
们不需要你们，也不需要你们‘进步’。们不需要你们带来改变，不需要你们任何东西。”嗖！砰！“滚出布洛克莱昂！”
他找到第二具尸体。如果不是尸体手中剑反射阳光，猎魔人恐怕根本发现不。那是个成年男子，深灰色简朴衣物表明他卑微出身。两支箭刺进他胸口，除箭杆周围血迹，衣服崭新而干净：这说明他不是普通仆人。
杰洛特四下打量，看到第三具尸体穿着皮夹克和绿色束腰外衣。尸体四周地面踩得稀烂，苔藓和针叶陷进泥土。毫无疑问，这人死前挣扎很久。
他听到声呻吟。
他迅速拨开几根杜松枝，发现隐藏深邃地洞。
人类，滚出布洛克莱昂，猎魔人心想。哪怕你刚刚十五岁，被恐惧驱使，慌不择路，跑进森林；哪怕你七十高龄，苍老虚弱，被人赶出屋子、夺走食物，只好出来拾柴；哪怕你只有六岁，被林间空地盛开鲜花吸引。滚出布洛克莱昂！嗖！砰！
在过去，他心想，在射杀之前，他们会警告两次。甚至三次。
但那是过去，他边想，边往前走。已经过去。
进步……
森林中似乎没有任何凶险。确，这里植物狂野而又茂盛，但森林深处毫无反常之处：从高大树木枝叶间渗下每道阳光，都会立刻被年轻桦树、赤杨、角树、树莓、杜松和蕨类植物吸收，在它们枝叶之下，则是枯枝和腐朽树干，还有最为古老树木濒死残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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