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铺着竹排,积水横流,人群前呼后拥通过狭窄走道。周劭并不急于出站,靠在柱子上抽根烟,同时想到,再过个月,他就要在这里加入中国大地上令人胆寒春运大军。
H并非简称,而是总部对分销城市编号(如同K)。美仙瓷砖公司仓库位于西郊,库区建造于八十年代初,四排红砖砌成库房,大部分基建设施已接近报废。公里之外山丘后面是火葬场,看不见,但知道它存在。另个方向上,两公里之外是火电厂,冬季煤灰弥漫,夹杂着可能骨灰覆盖整片西郊。九九九年,周劭来到这里,当时他是新人,第次放外差,这里留给他印象只有两个字:恐怖。相对于H市冬天酷寒,他还是宁愿忍受南方湿冷。
时至二〇〇四年,周劭再次来到这里。H市雾霾严重,城市扩容但基本放弃西区。有两栋小高层建造在库区对面,紧邻着公路,没有人入住。西郊似乎是在时代搏动下睁开双眼,随即又闭上。
周劭发邮件给端木云,说到这里情况:钢铁,煤,房产,街上豪车;下岗结束之后互联网时代,非典恐慌已经消散;库区还是那四排旧房子,有三排半都空着,租仓库公司跑大半;至今没有叉车,仍靠挑夫们用扁担和推车运,也没有网络,唯监控警示系统是条杂种昆明犬;公司仓库里堆满滞销货,有些是已经停产品种。在周劭看来,总部应该撤仓,并遣散分销处,让这帮不知所云人尽早获得解脱。
在他电子邮箱里,端木云最后封回件是在二月份,谈到重庆天气,仓库搬迁,即将调任去福州。此后,他似乎是不想再打字,两人只靠库区办公室电话作简单交谈。周劭继续写道:张范生还在做库区办公室主任,这贱人老很多,以为他不认识,可是他眼睛都没抬就说,周劭,你又来。这时他坐在网吧里,对面是火电厂职校,群穿工作服学生正掀门帘进来,带着股焦炭味。尽管显得疲惫,他们仍保持着青少年特有“摆”。周劭想,当年也跟他们样,累得半死时候还能生龙活虎,现在不行。他把这个想法也写进邮件,并祝端木三十岁生日愉快。之后他想,也三十岁,们好像走进另个时代,在这另个时代里们已经变成陌生人。
他徒步走回库区,外面起着大风,在野地里盘旋。三三两两学生从对面过来,其中有女生。这带人都是灰扑扑颜色。走会儿,在薄暮中看到远处高楼。
他走进库区时还在想着邮件事情,没发现那个戴红围巾女孩就蹲在墙角,鞋子带到她下,这才低头看,与此同时,她也抬起头。这让他稍稍犹豫下。黄泳正是站在女孩所在位置上,辆开进库区卡车在此转弯,车尾甩过来,他想躲,可能是绊下,车轮把他带进去,碾过头。没费什周折,黄泳即被送到公里之外火葬场。
仓库年久失修,光线黯淡,梁上挂着仅有盏灯泡。仓管员卧室就在正门旁边,像传达室那样用三合板搭起个小间,顶上盖几块油毡。小间里有钢丝床和旧书桌,既是卧室,也可以用来办公。仓库里没有暖气,照理也不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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