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里顺手拿出本书,《苏联三女诗人选集》,扉页敲着上海家棉纺厂图书馆章。书是八十年代出版,她猜想棉纺厂已经倒闭,这些国营企业关停并转以后流出大量图书和失业工人,和她家乡个鬼样子。她翻翻书,主任说你要是爱看书就带走吧,这是你们公司个很文艺仓管员留下。梅贞问是汪忠铭吗,主任说当然不是,汪是个文盲,那仓管员叫林杰。梅贞继续翻书,心想这是他从旧书摊上淘来吧,为什不带走呢,因为外仓管理员带不动这多行李吗?
库区办公室有电话机,但是锁,没法打长途,雨停后,她走到街上找公用电话,手里仍然拿着书,感觉双脚踩在松动石板上,积水正从下面急速漫上鞋面。这时周劭和端木云骑着自行车,吊儿郎当地从远处过来,个唱着歌,另个沉默不语。
梅贞没有告诉林杰,有时,她会梦见他。
她顺着工厂走,与流水线反向,从储运部到质检台,传输带送出片片瓷砖,再往前走是烧窑车间,但进不去。夏天时,这个巨大厂房室内温度可以达到四十度以上,靠近砖窑中心地带是岩浆涌动火山口,然而在梦里切都没有温度,烧窑车间像冰凉洞穴。这个梦间歇出现次,有时传输带送出并不是瓷砖,而是面具,是张张人脸,是固定表情。
她会梦见林杰在仓储区站着,帅气得很,像电影明星。有时,头顶斑秃台湾主管从他身后走过,有时是身高不足米六大班长童飞,两人都长着丑陋脸。林杰副满不在乎表情,喋喋不休,讲着些不可理解话。在梦里她认定他很有哲理,醒来回想,又觉得无甚可观。有次她梦见杨雄出现,梦见戴金表俞凡出现,和林杰起,三个人讨论着她归属问题。这个梦可怕。
梅贞打电话给林杰,说:曾经喜欢过你,但现在不喜欢,走进上海仓库发现里面有股陈腐霉味,现在知道你身上就是这种气味。杨雄、童德胜、祝森、谭美清、汪忠铭,所有人身上都飘荡着霉味,还有自己。霉味终年不散,霉味写进们骨髓里,死后白骨,烧成骨灰,变成尘土,仍然发霉。林杰在电话那头听着她散漫而阴郁语调,很担心地问,老跟你提杨雄,你是不是生气。
梅贞说,再见。
周劭和端木云是周末到达铁井镇,街上人满为患。沿街有很多小饭馆、大排档,年轻人坐在塑料凳子上吃饭喝酒划拳,或盯着饭馆角落陈旧彩电看会儿电视剧,或揽着打工妹肩膀调笑吹牛逼。周劭说这地方人口超出预期啊,看上去比上海还热闹。端木云却言不发,后来才说,这里像南方,全是打工仔,而且很嚣张。周劭说,这些都是穷崽子,不必担心,可以断言,他们没有个混出人样。
穿过开发区,来到小镇,周劭找安达旅社住下。刚进房间,正遇到警察查证件。小镇派出所韩警官看到周劭身份证,皱眉头问,上海人?周劭用上海话说,对。韩警官也用上海话说,你们是来度假还是来上班?周劭说,想在美仙公司找份工作,还没被录用。韩警官说,本地很乱,晚上别出去喝酒,有人来敲门问清楚再开。周劭开玩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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