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是部队医院,那里骨科并不比市立院更出名。既然老爷子非要去“三”,秉昆只得从命。
路上,他猛然想到,老爷子可能没穿鞋,刹住车扭身看,见老爷子果然没穿鞋,用车上麻袋片盖着脚。
那样子去往“三”,他双脚必然冻伤无疑。
秉昆下车,也不说话,脱下棉袄将“老爷子”脚包严。
老爷子说:“你不冷
不过是权贵们好口碑。九四九年后,才成人民大众浴池,才在人民大众间有好口碑。“w.g”前,冷不丁会看见省市领导或文艺界人士出来进去,为他们服务有专属区域。它曾是市里那条大街地标性建筑,二层小楼外形美观,欧式风格;里边装修高档,据说每块瓷砖、每个水龙头起初全是进口。从六十年代起它就没再维修过,十多年下来,已显得不那高档,里外都出现破败之相。
秉昆估计三十儿晚上去洗澡人少不,三点多钟就和母亲、春燕妈赶到。果如所料,人还不多。路上,春燕妈将女儿夸得朵花似,仿佛要去不是浴池,女儿不是修脚师,而是要去家全市最有名饭店,女儿是总经理兼头牌大厨。虽然是对秉昆妈喋喋不休,但秉昆分明觉得更是大声说给自己听。母亲抓空儿插上几句,也不失时机地夸夸自己儿子。两位母亲路上话,令秉昆产生种古怪想象,想象她俩是专门拐卖大小伙子,自己正是她们串通气行将拐卖对象。春燕则是同谋,也是最大受益者。
秉昆洗得快,比约定时间提前二十分钟就出来。觉得里边热,他到外边等着。见有卖糖葫芦,他想买支。刚欲交钱,改主意买支冰棍。糖葫芦使他想到郑娟家,她家春节将怎过呢?肯定没人去拜年啊,别人家也不会欢迎她家人去拜年啊!又穷又冷清,春节反而会使她家三口比平日心情更凄凉吧?但是,改吃冰棍并不能使他不想郑娟家。他还由郑娟家又想到韩伟家,韩家死可不是名不正言不顺、风里有影里无“女婿”,而是亲儿子。他们悲伤肯定大过于郑家,但儿子毕竟是“意外身亡”,会有同情者,也会有小龚叔叔和母亲那样些人去抚慰……
秉昆正胡思乱想着,突然从浴池内拥出些人来。其中人是男服务员,衣服还没穿齐呢,棉袄敞着怀,半露赤裸胸脯,下身穿却是裤衩,脚着拖鞋。他背着个人,背上人叫疼不止……
另外些人七言八语,有跑到马路边拦车。那年月没出租车,马路上行驶尽是公共汽车、无轨电车或运货卡车,也不是随时可见。
秉昆从人们议论中听明白——被背着人五十多岁,五十多岁如果长得老点儿,当年往往也被称作“老爷子”。那老爷子搓罢身,洗罢澡,快穿好衣服时,不慎滑倒,站不起来,估计摔断条腿。
秉昆就让浴池服务员将老爷子放在平板车上,说自己愿意将老爷子送往医院,请对方告诉春燕自己去哪儿就行。
老爷子在平板车上说:“小伙子,求你送到‘三’啊!”
秉昆说:“市立院近,‘三’远不少呢!”
老爷子坚待道:“听,去‘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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