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秉昆将肖国庆们送出自家小院时，黑夜悄然过去，天快亮
。他返身进家门，脱去上衣和鞋，倒头便睡。
觉睡过中午，醒来时，见母亲在弄那半扇肉，刀刀切得很费劲儿，每刀却只能切下小片儿。秉昆睡足，来精神，将刀换成锯，接替母亲对付那块肉。用锯对付起来，快多，也省事多。母亲心疼地说，用锯太浪费，看锯下这些肉末，扔多可惜。秉昆说，那你喂鸡。母亲还真仔细地将肉末拢到起，捧着喂给鸡，两只鸡很爱吃。
当年，任何个人，如果对付
是大块肉而不是难以劈开木头，再费劲儿心情也是愉快，何况还是在三十儿这天！
见儿子心情好，母亲说春燕昨晚来过家里，希望秉昆带着她和春燕母亲，今晚块儿去春燕那家浴池洗澡。她已向街坊将平板车借妥，蹬平板车去，半个来小时就到。
“儿子，妈也几年没在外边洗过澡，你就帮妈实现次愿望呗！人家春燕她妈今晚主要是陪
去。自从春燕当修脚师，她妈差不多每个月去那儿洗次澡，连些老毛病都洗好。人家春燕她爸，还经常去春燕那儿修脚呢！”
跟在肖国庆和孙赶超旁边走，自己跟在吕川旁边走，这样既不至于替换乱，曹德宝也可以少扛会儿。
曹德宝开玩笑地说：“真哥们儿假哥们儿，这时看出来。国庆和赶超，他俩最善于装聋作哑，根本就不指望他俩发慈悲。秉昆你比他俩够意思，真哥们儿就应该是你这样！”
赶超正扛着肉，却不愿省点儿力气，步喘慢言慢语地反唇相讥：“你这假五四青年，不能文，二不能武，完全没有培养价值。让你干几年脏活累活，你还满腹牢骚，经常发泄对社会主义不满，国家要你何用？看早点儿把自己累死算……”
他脚下滑，摔倒，扇肉也滑出老远。
国庆大叫声：“肉！”——拽着尾巴将肉拖到身旁，严肃地说：“摔倒也得你接着扛啊，你才扛多会儿？”
母亲话中不无羡慕成分。
秉昆不禁对母亲心生怜悯。他想想，自己从小到大这二十多年里，就不记得母亲去浴池洗过次澡。自己参加工作前，在家里光膀子擦身时，还让母亲搓过背呢！
他保证说：“妈，今晚保证让你愿望实现。既然春燕片好意，干吗不沾沾光呢？”
酱油厂洗浴间热水管通道坏，他也多日没洗澡，连自己都觉得身上有股酱油味儿，能在三十儿晚上痛痛快快洗次澡未尝不是他愿望。
春燕当修脚师那家浴池，修脚与搓背两项服务在全市闻名遐迩，好口碑可追溯到九四九年以前。当年它实际上是家贵族浴池，门口有戴缠巾帽大胡子印度门卫把守，腰佩彩鞘印度弯刀。当年好口碑，只
秉昆们忍不住都笑，起就地坐下休息。
国庆提议，先都到秉昆家去，将两扇肉分成五份，然后各带着自己那份回家，也省得三十儿上午还要忙。
赶超说：“同意。秉昆家近，就他母亲个人，外屋也宽敞，不至于太添乱。”
曹德宝和吕川也同意，那样他俩继续往自己家走时，肩上都少半分量。
秉昆也说这样对大家都好，自己家还有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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