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到家门口时,他气消大半——个月前自己所处状况,决定儿子不愿告诉他。儿子做得无可指责,假如自己是儿子,也会隐瞒啊!
到家里,郑娟见他裤子后面又湿又脏,十分诧异。
他说不小心摔个屁墩。
周秉昆在师父家见到邵敬文。
他没带什东西去,不知带什好。师母向桂芳已经是位老妇人,头发全白,瘦不少。如果路上遇到,几乎认不出她。邵敬文也瘦。周秉昆进门时,他正站在椅子上,修理挂窗帘横杆。
“去碰碰运气。”周秉昆话则不那乐观。
第二天他去晚,九点多,信息发布就结束,只有块擦花黑板。
他没吃早饭,就在处即将收摊早点摊吃烧饼、喝豆浆。
桌上有四分之张报纸,油渍渍,显然放过油条、炸糕之类,其上“白笑川”三个黑体字很突出。他不由得拿起细看,竟是讣告,师父白笑川个月前已经去世——周聪正是那家报社记者。
他吃不下去,也喝不下去,起身离开。
到手!”
“看你高兴,给你买猪头肉,会儿犒劳你!”吴倩笑,她已在洗国庆背心和上衣。
他们女儿没考上大学,在南方所民办师范学幼师教育。没考上大学,两口子仍很疼爱她。
离开国庆家,周秉昆不想立刻就回家。那种有家又似没家感觉很奇怪,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会产生这种感觉。
不知不觉间,他走到条既陌生又熟悉街上,驻足望着人家窗口发呆——他曾买下过那房子,赔大笔钱。十二年后,那房子也下沉,但窗口还周正,窗内拉着花布窗帘。
师母抱住他,慈祥地说:“别老为楠楠事难过,啊?!不幸事摊上也就摊上,活着还得把日子往前过下去。你比师母强,你还有郑娟呢,还有周聪呢,可师母却只有朋友没个亲人。几个亲人从九五七年起就不来往,两个哥都不在,只剩个老姐,是死是活也不清楚。”
师母本是劝慰他,可自己却难过起来。
邵敬文从椅子上下来,分开他和师母,将师母扶坐在另把椅子上。
他见师父遗像,跪将下去,又哭。
周秉昆走到处无人注意房角,蹲下去。他觉得双腿无力,屁股坐在地上。夜里下场秋雨,那地方还湿着。
然而,他已没有力气起身走到别处。
他真就双手抱头,把脸埋在膝间,呜呜地哭。
白笑川对于他不仅是师父,还如同父亲。师徒二人间思想交流,比父子之间多得多。师父给予他人生帮助和指导,是生身父亲根本不曾给予他。
往家走时,他内心里充满对小儿子周聪恼火。怎可以向他隐瞒这件事呢?怎能不让他参加师父追悼会呢?
那房子曾代表他最大生活梦想。
他家再也不可能在那房子里做好梦。
他呆望很久,回到家里,妻子儿子已经吃过晚饭。
吃饭时,周聪坐他对面,告诉他个信息——本市也有介绍工作地方,叫劳动力信息发布中心,市工会办。
“爸,其实你在家待两年也没什,省点儿用,工资还够咱们三口人生活。”周聪尽量说得轻松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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