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嫌饶舌啰嗦,在这里倒可以给各位讲个小故事。
临解放前夕,们村忽然来个独臂中年人,名叫唐文宽。此人虽然衣衫褴褛,不修边幅,却是个滥好人,见人就鞠躬,说话三分笑。他对自己过往经历,家居何处(包括他那条胳膊是怎丢失),始终三缄其口。他从赵锡光个堂叔手中,买下村东处带小院砖房,在村里落脚。买房契约当然出自保人赵锡光之手。
唐文宽见房契上明明白白地写有“天之所覆,地之所载,上连砖瓦木料,下连地基石墩”之类套话,就爽快地签字画押,并付清全部款项。没想到,三个月后,帮打手找上门来,讨要猪圈和柴屋钱。猪圈盖在门廊右门前,柴屋则在后院,两者均未写入契约。唐文宽找来合同,细细看两遍,只得自认倒霉。他不仅如数偿付猪圈和柴屋钱,还请那伙打手吃顿山芋粥。这帮打手后来见人就说,唐文宽实在是个“仁厚知礼”人。不过,此事也导致另外个意想不到结果:因对赵锡光怀着怨恨,无论
是不是?们村读书人多嘛!”赵锡光忽然掏出团皱巴巴手绢,擤下鼻涕,两眼放着精光,定定地看着们,“而另个,被称为‘窑头赵’。你们来说说,为什叫他们‘窑头赵’呢?”
见礼平眉头紧锁,不敢搭腔,就贸然答道:“是不是因为他们村人,都喜欢摇头啊?”
“你就算。”赵锡光瞪眼,冲摆摆手,随后将目光转向他孙子,“同彬,你来说。”
同彬说:“不是摇头摇,而是烧窑窑。那个村人原本在河南时就是窑工,到们这儿,也只会烧窑。只因村头建几座砖窑,因此被人称为‘窑头赵’。”
父亲让跟着赵锡光念书,也有不得已苦衷。他似乎很看不上赵锡光为人。在们当地,若论有学问人,除死去赵孟舒之外,恐怕就要算观前村周蓉曾。据说,父亲也曾托人上门说项,想让跟他读两年书。周蓉曾以“年老衰病”为由委婉拒绝。此人头顶块“理学名家”招牌,衣衫鲜洁,品性端方,解放之前就以遗老自居,闭门谢客,不爱结交俗人。
自从当上农会主任那天起,赵德正做梦都想办座学校,但时半会儿,们还指望不上——报告次次打上去,不知什原因,公社直压着没批。而梅芳他们张罗农民夜校又过于儿戏。她挨家挨户动员那些目不识丁妇女去夜校扫盲,也只是教她们唱唱歌而已。但她本人学识如何,用赵锡光话来说,“只怕是木偶唱戏,还差口气呢!”
“不是小看她,你写个‘土’字给她看,没准她还晓得怎读。”赵先生揶揄道,“可两个土摞块,她就不知道该念什。”
这话传到父亲耳中,他只是笑。在他看来,赵锡光本是个,学问其实也很有限,“不信,你明天上课时问问他,要是把三个土搁块,这字该怎念?”
当然没敢去问。
村里人若是在路上遇见赵锡光,照例会客气地尊他声“赵先生”,可在背地里,大家都称他为“”。在们那带,所谓,指是专门替人做合同、写状纸类人,言语间颇多贬损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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