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礼平动不动地望着小斜眼,虽说两个人眼神怎也对不上,但他还是笑。
那时金鞭湾早已被附近化工厂污染,浓稠黑水顺着下令开挖水渠倒灌进来,很快就将整个村庄变成片汪洋泽国。水退之后,地上淤积层厚厚柏油似胶状物,叫毒太阳晒,村子里到处臭气熏天。燕塘水面上漂着满满层死鱼。青蛙和蛇类也都自,bao自弃,翻起白肚皮,在树林里静静地腐烂。就连井里水,喝上去也有股刺鼻火油味。
没有任何人责令村民们搬家,可不到个月,村庄里已经是空无人。
吃暗亏村民,并不怎憎恨赵礼平。他们在大街上看见赵礼平那辆插着国旗宝马车远远驶来,仍像往常那样纷纷让道闪避;当赵礼平形象出现在当地电视新闻中,他们仍然念念不忘,用“个劁猪郎如何变成亿万富豪”励志故事,来教育他们昏昏噩噩子女。他们把所有怨恨都发泄到头上——定邦当年提议开挖水渠,仿佛就是为有朝日,在拆迁僵局中给予村民最后击。他们刻不停地咒
住悲从中来,老泪纵横。小武松说得没错,时代在变,撬动时代变革那个无形力量也在变。在亲眼看到金钱神奇魔力之后,他心里十分清楚,如果说所谓时代是本大书话,自己那页,不知不觉中已经被人翻过去。
老婆看见定邦哭,也跟着他哭。两人哭半天,老婆道:“老高啊,自打跟你成家,还从来没见你这高兴过呢。”
吃惊地回过头,望着老婆瘦小身躯,心中悲悯难忍,不知道该对她说什。最后,他噙着热泪,对老婆笑笑,道:“高兴。高兴。”
这年秋天,辞去大队书记职。他职务由原先小舅子斜眼暂时代理。
但事情还没完。
年初春,来自福建位蒋姓老板,酒足饭饱之后,由赵礼平陪着,在村里村外转悠整天。据说,蒋老板对们村带风水赞不绝口。他站在便通庵那处破庙前,手在空中胡乱地划个大圈,要把这带土地“全都吃下来”。礼平问他怎个吃法。蒋老板说:“这好办,们各出半钱,把这块地方盘下来。至于将来做什,再说。只要有地,不怕它长不出花花绿绿票子来。在朱方镇找地方建造安置房,项目报批和全部拆迁,你来负责。”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
等到第二年夏末,朱方镇安置房已悄然封顶,可礼平这边拆迁仍然筹莫展。他咬咬牙,将原先许诺给村民拆迁补偿费提高倍,村民们照样不理不睬。礼平着急,就把刚刚在刑警大队升任大队长高定国叫到跟前,责令他找来些虎狼枭獍,动用“非常手段”,给那些冥顽不化村民们点颜色瞧瞧,“出事,担着。”
高定国哭丧着脸道:“人好办,你要多少,给你叫多少。可都是本乡本土乡亲,低头不见抬头见,下不去手啊!”
最后,新上任村长小斜眼想出个主意。他斜眼紧盯着高定国,实际上却是在跟赵礼平说话:“当年不是在新田修条水渠吗?他娘,次也没用过,如今正好派用场。干脆,们来他个水淹七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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