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景轩这盘棋局左右分不出输赢,自个儿气半晌,丢下手中黑子问:“担心什?”
康林老实,结结巴
毕竟,这世间没有哪个瘸子,是喜欢出门闲晃。
“少爷。”三宝问:“您见过方大当家吗?”
付景轩说:“年少时见过几面。”
“那他真像传闻般不堪?”
付景轩捏起枚透亮黑子,压在指腹下摩挲半晌,赌气似哼声:“怎知道?况且你也说是传闻,又何必当真?”
付二少爷嘴也不知在哪座庙里开光,前脚刚说完,半个月后付双儿亲事就定下来。
亲家倒不寒酸,楚州方家,真真正正大户人家。
人间俗世都好有个排行,盆景尚有七贤,茶叶卖得出类拔萃也有四家,当是楚州方家,益州陶家,明州胡家,荆州付家,其中方家列为四家之首,王公贵胄吃茶米都产自他家山头。柳氏东奔西走,终于谈下这门亲事,嘴上天花乱坠,说是为付双儿挑个顶好夫婿,不仅要嫁入方家,还要嫁给方家主事方泽生!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眼下这位方家主事是个残废,坐在轮椅上十多年。能不能人道,都要另说。
今日入夜,窄门前吊着盏竹编小灯,灯下泥糊小灶上放着柄温热横纹把壶,壶里煮着飘香茶末,地上放着竹夹、罗合,还有粘着茶叶碎屑铜花碾子。
付景轩天没有出门,吃过午饭就坐在院子里跟自己下棋,左手执白,右手执黑,打二还,四劫连环,几个时辰输赢未定,扯扯肩上薄衫,有些发冷。
三宝说:“要是旁人嫁过去,肯定不管他是瘸是拐是好是坏。可嫁过去是咱家五小姐,况且五小姐还有心上人呢!硬逼她嫁不知道要多难过,少爷都不心急吗?”正说着,后门传来几声轻响,亥时刚过,已经到入睡时辰,三宝没问是谁,提着灯笼走过去。知道付家后门不多,能在这个时辰上门也没有几个,估摸是得知付双儿被迫定亲,前来求助康林。
“吱呀”声,门外果然站着位灰布短打高壮汉子,正是康林。
他向三宝点点头,匆匆走到付景轩面前。
付二少爷喝口茶让康林坐下,问道:“怎这个时辰来?”
康林说:“二爷,还是有点担心。”
三宝端来盏热茶道:“少爷,该休息罢?”
付景轩斟酌许久,子落定,“再等等。”
残局胜负时半会儿分不出来,真要耐着他性子,下到明年估摸也进不屋,三宝寻思半晌,坐他对面:“听厨房人说,连大夫人都同意五小姐亲事,大夫人是怎?柳二娘明摆着要把五小姐往火坑里推,怎大夫人都不管管?”
小奴才本想打乱二少爷思路,劝他早点回屋睡觉,谁想叨叨起来没完没,还越说越气,“柳二娘真是蛇蝎心肠,听人说方大当家脾气古怪,喜怒无常,时而疯疯癫癫,时而痴痴傻傻,方家这几年生意也落千丈,早就没以前风光,此时把五小姐嫁过去真是毁人生”
这话不是道听途说,方家确实大不如前,以往四大家还有些走动,由方家牵头,开品茗大会,汇四方好友,关系相当融洽,可自从换当家,方家便闭门谢客,不再与旁人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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