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付景轩突然开口,提前握住方泽生手腕,让他手指继续留在那道疤痕上面。
他没睁眼,如梦话般低语:“编鸟笼时候被铁线划下,不太疼,但留疤。”
方泽生原本吓跳,见他没睁开眼睛,蜷缩手指又舒展开来,缓缓地在那道疤痕上摩挲许久,“为什要自己编鸟笼?”
付景轩哼道:“还不是付景业那厮,明着斗不过,就跑去院子里捣乱,那年刚买两只金翅鸟,还没新鲜够本,就被他偷偷放走,还踩烂鸟笼。”
方泽生松口,问道:“那付景业如何?”
方泽生艰难地睁开眼睛,只觉喉咙沙哑,眼眶生疼,抬手轻轻碰碰眼角,阵阵刺痛。眼周围似乎肿起来。
他恍惚半晌,将昨晚记忆拼凑完整,微微转过头,静静看着睡梦中付景轩。
这段时间他们日夜相处,他却从未这样心无旁骛地看着他,如今心口落块大石,便想仔细看看他,看看他与年少时变几番模样?
好像变,又好像没变。
眼前人仅仅褪去少年时稚气,棱角更鲜明些。
次日,楚州城落场秋雨。
天气忽而转凉,颗颗桂树经过夜雨洗礼,压碎金满枝,簇簇含苞待放。
方家内宅石桌上放着个白瓷水盂,青紫两条燕子鱼躲在碧绿碗莲下来回嬉戏,早已脱离险期。
哑书早便去厨房。
三宝跟他忙会,等着太阳出来,跑到屋里拎出个雀鸟笼子,挂在石桌上方树杈上,树杈随着鸟笼摇摇拽拽,不堪重负地落下两片半截泛黄绿色树叶,片落在水盂里,片落在石桌上。
付景轩闭目挑眉,“你不是应该问问心情如何?”
方泽生道:“你心情自然不好。”
“哈哈。”付景轩说:“何止不好,那时都快气煞。”
方泽生见他嘴上说着生气,眼角却上挑飞扬,也跟着舒展眉心,问道:“你是如何做?”
方泽生蜷蜷手指,试探性地碰碰付景轩鼻尖,见他没醒,又抚抚他脸庞。
原来他光洁额头上多道浅浅疤,睫毛也似乎更长些。眼尾处多两条很浅很浅细纹,他这样爱笑,若是再过几十年,怕是还会再多些。
对,耳垂下方那颗极为隐秘小痣呢?
方泽生碰碰他耳垂,看到那颗圆乎乎褐色圆点还藏在那里,又把手挪到他额头上,极轻极轻地猜测道:“摔倒?”
“不是。”
付景轩还在睡,半个人压在方泽生身上,抱着他肩膀。
昨晚那场大火,烧尽王秀禾心血,也摧毁她野心。货单事情归根到底只是个契机,王秀禾留在方家多年,本就起歹心,只是那时还有丝良知,还知道方家对她有恩,不该奢求太多。
只不过贪嗔痴念,最是贪海难平。
她睡过雪地,自然不想再去感受那般寒冷。她口口声声不愿离开方家,便是不愿离开方家高床软枕,富贵衣裙。她想得越多,便越是惧怕方家人将她赶走,索性不做二不休,借着那次机会,为自己找个借口,彻底掠夺方家。
她内心深处或许直在刻意躲避真相,想要通过那场误会,为自己丑恶嘴脸蒙上层遮羞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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