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珏见他脸色神情似有揶揄,也就不问,只道:“不想说就不说,反正爹也不是什好话。”
柳延瞅瞅他,道:“真不想知道?”
“不想。”沈珏坚决摇头。
“真不想
梦里有他至交,有他知己,也有那个小小孩童,对他带来礼物欢天喜地,用童稚声音唤他——许叔叔。
许明世觉得自己真老,老到无是处,只能怀念从前。那些记忆里细枝末节,曾经以为早已遗忘东西,都在他老去之时,崭新重现在眼前。那清晰,那真实,仿佛就是昨天。
原来,他从未忘怀。
沐浴过后柳延披着棉衣,坐在火盆旁烤干湿发,边用火镰在盆中翻搅,夹起那些被埋在灰烬里烤熟果实放在旁碗碟里,沈珏拿起花生,剥开麻壳后紧跟着红衣也在揉搓中散开,他轻吹口气,红衣粉粉落地,留在他掌心中,是粒粒温香果实。
在军营里时候,没有战事冬天,他们也经常这样,不论外面大雪飘飞寒气肆虐,军帐里漂浮起来,是食物芬芳,和温暖火焰。
瑞雪在寒风中如约而来,若鹅毛般飘飘洒洒四处蔓延,山水依旧,面目全非。屋子里燃炭火,烧正旺,柳延站在窗前拢紧衣襟,身后是火盆里火花四溅“毕剥”声,面颊有着寒风席卷冰凉,时冷暖两重天。
沈珏取些花生毛栗进屋,门被打开时,雪花和寒风起呼啸着冲进来,他急忙转身,掩好门,将手中干果股脑扔进火盆里。用火镰拨弄着,看着窗边人影道:“夜里寒,爹要不要烫壶酒吃?”
柳延点点头,对他道:“烫壶给许明世送去。”
沈珏烫两壶酒,又端些糕点送进许明世房里。许明世裹着厚厚棉被,畏寒似地缩在床头半寐半醒中,听见房门被推开。只点盏油灯屋内并不明亮,影影绰绰中看见个高大身影站在桌边,正微倾着身子,将手中物事摆放在桌上。
许明世睁开眼,看许久,直到那人将点心摆好准备离去,才出声叫住他:“小宝。”
还有袅袅酒香,仿佛冰天雪地里热泉,浸润全身。
沈珏把这话说给柳延听,柳延听着,饮酒,却在笑。
沈珏不知他在笑什,有些莫名。柳延道:“那时总在想句话。”
“什话?”沈珏问。
柳延摇摇头,只是笑而不答,颇为神秘。
背影停顿下,转过身来,年青人特有清亮双眸,在暗处也精光四溢,如出鞘利刃,笔直朝他射来。
裹在身上厚重棉被,仿佛也失去御寒力量。许明世不自禁地再次抓紧被子,将自己裹更紧些,噤声。他知道眼下是该低眉顺眼时候,这对父子待他不薄,恩义厚重。况且在这个身强力壮年青人面前,他不过是个朽而无用老头。
或许是真老,神智昏聩,老而痴傻,许明世听见自己又挑衅他次,说:“小宝。”
阴影很好藏起沈珏脸,沈珏站片刻,没有说话,转身离去。
他走很快,如果不是木门打开时流过寒气,许明世甚至以为这只是自己场梦。梦里他对着那个孩子,唤他乳名。如果这不是场梦,那在很久之前,许明世觉得自己做个长长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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