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赶着羊群下地,走在羊群前面,羊就跟上去,有种长期默契。田野上见不到星半点绿色,遍地尘灰,十来天前场雪已渺无踪迹,羊嘴啃啮草根和残余秸秆,灰尘就腾起来。羊却显得庞大,身上也干净,说明着奶奶敬业。除地头枯草和院里囤积玉米秸秆,铁门前堆着四处捡来葵花盘子,风吹日晒褪尽颜色,还有榨葵花子油后剩余油饼,都是羊群越冬食料。
对于将要越界羊,奶奶挥动两米来长响鞭,清脆声音在旷野有些沉闷地回荡。有只小羊喜欢跑,给它脖子下拴个木块,拖在地上跑不动。旷野上风硬,奶奶裹紧面目。
中午雪莉没有回家吃饭,在学校用方便面解决。奶奶收拢羊群回家,吃昨天剩饭,另外只是烤
促之下,雪莉拿出自己保存记账本子,密麻麻记载着奶奶年来打短工,其中还有干小时零工记录,但并无这两个月份页码。奶奶神情显出焦虑,开始责备雪莉没有保管好账目。
雪莉觉得委屈,条子固然是她写,但据说奶奶不放心,撕走打工那两页自己保存,现在找不着又怪自己。“没责任,她自己也清楚,往身上赖,不是第次。”其实老板那里有打工记录,奶奶是不放心,怕人家不认账。
午饭草草收场,奶奶出门去找老板,连累羊群受天饥荒,晚上奶奶坐亲戚三轮摩托去农场,凭记忆和老板核对天数,两边有些小小出入争执,最后按照十七天半结算,又退回张老鼠咬缺角50元钱,回到家中。虽然还有小小不满,但没再表露,用门前晾晒葵花盘子喂羊,祖孙搭手做迟来晚饭。
雪莉觉得,奶奶不爱她,“不然她为啥打,还赖”。但在两人吃饭当中,雪莉先放碗,起身给坐在炕沿奶奶捶背。天僵局,像隔夜水盆里薄冰,终究慢慢化解。
羊群
大铁门里边,两厢各间平房,祖孙相对居住。
早上六点,雪莉还睡着,奶奶房里亮灯,起床给炉子加煤,穿上冬天放羊严实装备。
“要起早睡晚,不然事情不成。”奶奶说。
提上鞭子去羊圈,羊群并没有老实待在舍里,大半像是展览,堆砌在粪堆上,在黑暗中显出微白,它们常常这样过夜。奶奶又开始驱赶那只母山羊,赶到角落里给羊羔喂奶,小羊跪下双膝,母羊却拿角去抵它。雪莉也起来,在院里倒水洗脸。这是上学早晨,奶奶没有让她帮忙,自己轰出舍里过夜羊,打开后门,羊群争先恐后拥出,两只小羔也跑出去,奶奶嘴里呵呵叫着,费事地只只抱住小羔,把它们弄回来,才重新走出后门,在身后上锁。两只小羊留在院中,凄哀地叫着。养足三个月之后,它们将被卖掉,换来每只三百块左右家用。
雪莉戴上口罩,临走前在奶奶生起来炉子缝隙上暖暖手,用钩子重新封严盖子,坐上烧水壶,还挂上奶奶昨夜缝好门帘,系紧松紧绳扣,才从前门走出院子,锁上铁门,家养小狗尽职地叫两声,算是送别。虽然并不想吃早餐,还是提上奶奶准备餐盒,像奶奶样穿上过冬最厚装备,却也不怎厚实,走过刚刚变得灰白起来街道去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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