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尔哈提并不拒斥牧人职分。他在家里后院逗弄只不能上山小羊,终于诱使这只小羊将前腿竖立起来,两人做羝角游戏,又担水去喂养它;他需要捡拾飘落杏叶喂养老牛,懂得月夜提着奶桶跟妈妈去乱石累累河滩,在妈妈挤牛
下山时只剩二十五只。
相比起公用高山草场,这片小小自家草地虽然离家过远,是邻居中最远块,却仍值得珍重。刈割过草皮就像城市中精心养护草坪,看得出手法轻匀,草地中间挖出细小蜿蜒水沟,春天雪化时引来溪水,滋养青草,其中也有帕尔哈提锄头出力。
这处小小牧场,仍旧有着不安:几年前山洪爆发,冲走对岸牧人家房子,刚才开小差羊吃草处石坎,就是牧场遗迹。帕尔哈提家羊圈后身,也被淘出深深沟壑,让人担心这里可以维持多久。
高山草场需要轮休,明年七月份,羊群会从这里出沟,过大河赶上对岸高山草场,到那里单趟要走十个小时。
对岸路线艰辛,和今天不可比拟,帕尔哈提没有去过,只是望见父亲每次赶着羊群走过铁索桥,攀上如幕布矗立绝壁,都像在看部因为片源缺少,放很多遍却不过时老电影。
峭壁依稀刻画几条横线,看去与川道并无关联。靠近河岸处,看去毫无攀援道路,只有条垂直罅隙,搭着半截木梯。爸爸每次和羊群走到下方,消失在裂隙中,刻间有些让人屏息,似乎被石缝吞没。接下来总是难以想象,羊群只接只出现在木梯上头,似乎它们在原有腿脚之外,又生出两只手,而爸爸也增加原有力量,才攀越这条石缝,是种不同常理奇迹。爸爸跟着羊群走过山腰细线,向上消失在山壑中。帕尔哈提想要跟着父亲,却次也没有得到准许。
对于试图说服塔吉克人搬迁外人来说,这些绝壁是不可攀登,二十小时往返牧场路途,似乎超出生活能够承受落差。就像帕尔哈提父亲面对羊贩子断崖式下跌报价,全然不知所措。爸爸不想让帕尔哈提去攀登,寄望于他考上大学,脱离这程落差轨迹。
有次,帕尔哈提在对岸摘沙枣,顺着条隐约小路,上到处比较平缓半坡,又顺着横坡小路走。走小段之后,蓦然醒过神,发觉自己站在绝壁半坡,眼前小路收束为细线,已经不能叫路,难以想象有人曾经这走过去只是刻划在砂岩上道纹路,像陈年被褥上条线,已经风化。
脚下踩着,已是先前小路极限,只要再往前探脚步,就越出人世界限,立刻万劫不复地坠落。垂直裸露砂岩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攀援,只能跌下大河,在岩石上失去性命,被波涛带走,像那些被大洪水带走人样。这种惊心致命感觉,逼着帕尔哈提立刻回头,劫后余生地回到坡下,此后这条线路和洪水夜晚交替,再出现在梦境之中,使他明白爸爸不许自己跟随他攀上罅隙,走过高山羊道心意。
但考上新疆本地大学,也不意味着前景豁然开敞。帕尔哈提个叔叔在阿克苏塔里木大学本科毕业,至今没有找到工作,在阿克陶游荡。只有考上内地大学,才有更多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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