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尼尔鬼魂》读起来就像不停从水里拖出尸体来,但从来不探究上游到底发生什。谁在扔尸体?为什扔?这些难道不值得知道吗?”
在这场极为政治战争里,并不是说在道义上小说家定要讲政治,但只关心在技法上,如果要描写残忍,填充些干和硬细节,难道不会更好吗?残忍不会让人感觉更真实些吗?或许可以这样推断:翁达杰要写不是残忍,而是恐惧,小说成功是他能设计出套叙事,把这种恐惧体验复制给读者。如果是这样,那未知倒确更吓人些。
安尼尔在伦敦学医时候,她最关心是个叫作Amygdala组织,她说像斯里兰卡语,中文里叫杏仁核。“它是大脑黑暗区域,……恐怖记忆储藏室。……这个神经束掌管着恐惧—如此它即掌管万物。”小说还引用加拿大女诗人安妮·卡森诗句:“想探询看顾众生律法。找到却是恐惧。”
翁达杰是个十岁离开斯里兰卡泰米尔人,但故土或许在他头脑里留下某种形态东方宗教,众生皆苦,要分辨出单个人是很无趣。佛教里把人和切有情感生物都叫作“有情”,而所谓“有情”,无非是种种物质和精神要素聚合体;而任何要素又是在每个刹那依缘而生灭着。读《遥望》所感受到所有人物都只是容器和象棋,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翁达杰所要表达情绪和主题,在角色之间流动,在场景间流动,也在他不同作品间流动。
《英国病人》里,“二战”也只是背景,好像是为把几个特别人关在起上演恩怨情仇借口,最后有段异常简陋政治评论,里面那个印度拆弹兵,听到广岛和长崎消息,无所适从,几步冲到“英国病人”房间,用枪对准他,旁边卡拉瓦乔提醒他,你连这个人是谁都不知道,奇普说:“他是美国人,是法国人,不在乎。当你开始轰炸有色人种时候,你就是英国人。”再往前些,他还转述过他哥哥理论:日本是亚洲国家,锡克人被日本人残,bao地对待,但是英国人却在吊死那些想要独立锡克人。这时,照顾“英国病人”汉娜不睬他,双手插在胸前。接下来是不带引号两句话,也分不清是否只是汉娜想法:这世上恩怨啊。这世上恩怨啊。(Thefeudsoftheworld.Thefeudsoftheworld.)
读《安尼尔鬼魂》,当作者似乎并没有从本质上区分斯里兰卡和危地马拉时,读者开始担心某种“这世上恩怨都个样”立场。小说开头,翁达杰思考斯里兰卡内战:“很明显,政治上敌人私下里进行着获利丰厚军备交易。‘战争就是战争理由。’”这样分析似乎并没有什帮助。
但最后这课也是最重要:读翁达杰小说不是听他重述历史,而是观看某个独无二想象力为世界着色。Salon网站上篇安尼尔书评写得极好,作者是之前并不认识加里·卡米亚(GaryKamiya),他说:“翁达杰这本书想做,是在写个道德分量沉重至极主题时,既要因此写得干净、直白、不多愁善感,但也要把它写成首诗,让它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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